慕容悉杀人诛心,走之前还不忘给南啓嘉心头补上一刀。
南啓嘉没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她紧贴着地面,感受到的,只有这人世间彻骨的冰凉。
这晚,献王府的一对新人彻夜不眠。
李严和南恕喝了一夜苦酒。
待到三更时分,值夜人漫不经心地路过,带着摇晃的灯火。
李严说:“吉时已过,他们该行过礼了。”
那神色黯然可怜,浑不似从前那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将。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生,不会再有半点欢愉。
翌日清晨,南啓嘉让幸月立马回南家,将昨晚慕容悉的反常告知南氏父子。
献王先後对她的态度过于悬殊,令人生疑,她绞尽脑汁想了一整夜,总算有些眉目。
原本他们父子三人都不明白,为何郭顺和太後明明那般忌惮南家与献王结成联盟,仍要铤而走险将两家赐婚,虽狠狠打了南尚的脸,但埋下的隐患也着实不小。
经昨晚慕容悉那麽一闹,她大抵是琢磨出来了。
慕容悉敬仰如他生母一般贞洁无瑕的女子,只要传播谣言,说南啓嘉和殷昭在婚前就做下了逾矩之事,必定能离间他和南啓嘉。
幸月还打听到,昨日有宾客灌了慕容悉很多酒,还故意当衆拿南啓嘉和殷昭的“私情”嬉笑于他,使得慕容悉怒气上涌,冲动之下对南啓嘉动了手。
而南尚就这一个女儿,南恕又万分宝贝他这个妹妹,慕容悉不肯好好跟南啓嘉过日子,要跟她做一对怨侣,如此结亲,早晚变成结仇。
此般心计,连幸月都瞧不上,骂道:“真不要脸,一个当朝太後,一个三朝宰相,满腹计谋全拿来算计一个小姑娘,肃国迟早是要完!这献王也是个有病的,这般经不起挑唆,难怪他爹瞧不上他,等我回去告诉大人和公子他怎样对你,够他喝一壶的!”
“罢了。此事先别让家里知道。”南啓嘉忽然改了主意,“你都气成这样了,换做是哥哥,非带人打上门来不可,两家闹得不可开交,岂不是正中太後下怀?此事先缓缓,容我再想几天。”
“可是……”幸月还没来得及说,门外头就传来哭喊声。
二人出门问询,才知是献王府上有位叫秋娘的婢女,年岁稍大,干不了太重的活。
前些日子布置婚房,她爬到梯子上去挂红绸,脚滑摔了下来,把腿摔瘸了。
这人算是废了,献王府不养闲人,管家正拿了银子要打发她回去。
秋娘见南啓嘉面相可亲,便连爬带跪到南啓嘉脚边,攥住她的裙角声泪俱下。
“南妃娘娘,别赶奴婢走,奴婢从小就被卖进宫里,家里早就没人了,现在奴婢折了腿,更无处谋生,求南妃娘娘网开一面,给奴婢一条生路!”
南啓嘉心软,见不得人哭,转头就问管家:“这人能不能留下?”
管家对这位侧妃知之不多,正想着要如何回答,却有人抢先道:“不能!”
衆人齐齐回身看去,见献王与其贴身侍从信步走来。
慕容悉冷笑道:“别把我的献王府当善堂。月例银子就那麽多,要留她,拿你自己的份例来养。不过南啓嘉,你拿什麽养啊?回去哭鼻子找你爹要钱?”
若非亲眼所见,南啓嘉绝不会相信有人婚前婚後会是完全两副嘴脸,气得腮帮子鼓鼓,还怪可爱。
“我养就我养。”
南啓嘉不想再与慕容悉多费唇舌,问管家拿了秋娘的身契,将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秋娘得南啓嘉相助,感激不尽,提醒她道:“按照习俗,南妃娘娘今日应该回南府去看看大将军和恕公子。”
曾经最疼爱自己的两个男人,再从旁人处听到关于他们的名讳,让南啓嘉感到无比陌生。
她说:“我不去。”
南啓嘉自然不愿意再回去。
发誓要护住自己一生一世的父亲,因为愚忠于那无德的太後和无知的少主,轻易将她的终身错付。
如同一出闹剧,她成了废太子的妾室,所生子女将沦为庶出。
而她此生唯一能依靠的夫君,也弃她如敝履。
这漫长的一生,且有得熬。
日子总还要照常过,又不能真的去死。
眼下就有一个难题需要她解决。
因为要和父亲赌气,南啓嘉出嫁时一件嫁妆都没带,方才说到要自己养人,才发现囊中羞涩,扣除自己院中的用度,压根没有多馀的闲钱。
幸月将宾客送给南家的那部分贺礼铺陈在桌上,主仆二人手忙脚乱点起来。
南啓嘉留意到一只外形简朴的木盒,打开一瞧,里面装的是一条做工精致的珊瑚手链。
她问:“这是谁送的?”
幸月说:“是符贞。就是你和……在常信井救下的那位姑娘,昨日送亲前硬塞我手的,说是她对姑娘的一点心意。”
南啓奇怪道:“她来南府没多少时日,那点月钱就算全部攒下,也断然买不起这种做工的手链。幸月,你回去一趟,把她带来问问,别又是在外面遇上了什麽坏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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