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规矩让南啓嘉深恶痛绝。
慕容长定在肃国,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嫡长公主,到了虞国却要向昔日臣女称妾奉茶。莫说她本人,连南啓嘉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还是不要了吧。”南啓嘉对穆子卿说,“你去趟云华台,就说我不舒服,问安之礼就免了。”
岂料穆子卿还没踏出承元殿,慕容长定就来了。
她看见立在南啓嘉身旁的幸月,只闪过一瞬的惊讶,旋即恢复淡然的神色,接过青颜递来的茶,道:“请皇後娘娘用茶。”
南啓嘉惶然地笑了一笑,饮了茶,道:“不必见外的,我……”
幸月搬了凳子:“永安公主请坐。”
慕容长定道:“不必了,君臣有别,娘娘为妻,我为妾,切不可乱了礼数。”
南啓嘉笑得比哭还难看:“其实不用太在意这些的。我幼时落水,你救我一命,所以……唉,我是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没必要把心血和年华都耗费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对你太不公平了,你值得更好的。”
慕容长定听闻这与殷昭如出一辙的说辞,不由得冷冷一笑:“皇後娘娘说得是,陛下从来没有爱过我。所以娘娘是在向我炫耀吗?娘娘作为臣女,上嫁于天子,我作为先皇之女,废妻为妾,向你称臣,娘娘好不得意啊。”
南啓嘉诧愕地看向慕容长定,忙不叠道:“我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只是想你好好对自己。”
“那麽,”慕容长定行了一礼,“妾谢皇後娘娘关心。”
“永安公主何必……”幸月正要挺身而出,被南啓嘉拦住。
待慕容长定从承元殿出去,幸月怒问道:“姑娘,你为什麽要让她对你阴阳怪气地说这些话?!明明是她娘把她害成这个样子,她为何要拿你撒气?再说,她娘逼死我们夫人,你和虞皇也被害得不浅,这笔账你还没找她算呢!”
“好啦,你也说是她娘的错,”南啓嘉温和地笑道,“她何错之有?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阿娘若是还在,也不会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的。”
阿娘若是还在,看见南啓嘉和殷昭如她所愿,修成正果,该有多高兴?
慕容长定出言讥讽南啓嘉的事很快就被殷昭知道了。他处理完政务就往承元殿赶,问询二人交谈的细节。
南啓嘉示意幸月和穆子卿都不要多言,先出去,她自己答殷昭的话:“你不要太在意这些小事,你也知道我,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
“就是因为我太了解你的性子,”殷昭喉间吞咽了一下,道,“你认定了慕容长定是个好人,她再如何欺负你,你都不会同她计较,你真是……”
南啓嘉道:“怎样?”
“你的聪明才智只用来对付我,偏偏我拿你毫无办法……”
他声音越来越低,说着说着,唇瓣就凑到她耳後去了,温热的鼻息喷得她脖颈发痒。
南啓嘉惊了一跳,推开他道:“你做什麽?!”
“天黑了,”殷昭抱起她,“该睡觉了。”
南啓嘉快被他气死了。这个男人就像有病似的,一见她就心猿意马,早知幼时就该听父亲的话,勤加练武,否则也不会打不过人家,任他为所欲为。
夜半,殷昭捋开她额前的碎发,轻轻吻着。
怀里的人半睁开眼,拖着懒音道:“你干嘛?”
“姣姣,”殷昭浅淡地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南啓嘉哼哼道:“你烦不烦?问了八百遍了。假的,明天早上你一醒来就找不到我了。”
殷昭低喝道:“姣姣!不许说这种话!”
“唉,你真讨厌。”南啓嘉翻过身去背对他,“随口一说而已,有什麽关系。”
殷昭很执着地拗过她的肩,要她正视自己的双眼,道:“你说,刚才那句话不算数,你要永远丶永远都和我在一起。”
自二人第一次在一起後,殷昭浑似变了个人,在某些方面心智比孩童还要稚嫩,导致了明明他比南啓嘉年长九岁,却要南啓嘉像个大人一般去哄他。这真是没处说理。
“不算数行了吧。”南啓嘉被他折磨了半宿,早就撑不住了。
殷昭不知足,又道:“你还没说後一句呢。南啓嘉要陪殷昭一辈子。”
她快被他烦死了,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南啓嘉陪殷昭一辈子,行了吧。”
殷昭勾起她的小拇指,道:“这就对了嘛!咱们说好了,一辈子都在一起。”再心安理得地在她身边躺下,重新圈她入怀。
南啓嘉困得实在说不出话了,心想殷昭大她好几岁,怎麽可能陪她一辈子?他必定是要死在她前头的。
但是为防再次被他纠缠,南啓嘉并未告诉他心中所想。
月在静谧的夜色中披上了朦胧的寒衣,雍都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承元殿主殿内的二人夜夜相拥而眠,从秋到冬,天越来越冷,两颗心愈靠愈近。
庭前飞雪如絮,屋内娇喘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