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们担心亦在情理之中,孟榆摇摇头,道:“我真的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如今船上不太平,你们没事也不要随便出去。我待会不用守夜,今晚在这儿睡。”
想起才刚的事,沈姨娘仍心有馀悸,没有多问,只点点头。
孟榆沐浴完,用过饭,趴在窗边看了会河景,见船驶过层层叠叠的山峦,渐入平原。
算算时间,再过半个月也该到陇唐了。
陇唐素以“灯影戏”闻名天下,还有那窑鸡和蟹粉酥都是极有名的,孟榆光想想,便馋得流口水。她从前在徐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于这个朝代的信息,除了听妈妈们茶馀饭後的闲谈外,便再无别的。更远些的地方有什麽特色美食,也只能从书里看到了。
孟砚清调离徐州,带走了所有人,唯独留下她们母女,连沈姨娘身边的徐妈妈也悄无声息地跟着离开,他此举明显是要抛下她们。
没了他们掣肘,孟榆反而更庆幸,况她不信,她和小娘好手好脚,会挣得不来一日三餐。
谁知没过多久,孟砚清一纸书信送来,寻了诸多借口要她们务必上京去。
孟榆原是不愿的,奈何沈姨娘欢喜不尽,兼之徐州老宅被变卖,她们一时无处可去,便唯有同意。
***
孟榆不知是何时入睡的。
先前的那个梦袭卷重来,淹在水里的窒息和男人拥着的凉意浸满四肢百骸,滔天的恐惧瞬间裹紧全身,她陡然惊醒。
素色的帐幔映入她惊恐的眸光里,短暂的呆滞过後,孟榆拉回了神思,动了动僵硬的手臂,撑着榻边起身。
薄薄的日光自窗牖渗进,落到那泛黄的木桌上,折出一道金黄的光线。
怀茵端着早饭走进,见她醒了,放下手里的东西,湿了湿脸巾,拧干了递过去,细看她两眼,疑惑:“姑娘昨儿早早就睡下了,这黑眼圈怎还这般重?”
孟榆洗漱後,坐到餐桌前,懒懒地道:“昨晚睡不大好。对了,现在什麽时辰了?”
“才过巳时。”
这麽晚了……
孟榆惊得猝然擡首。
“说来也怪,平日姑娘若睡到这时候,小侯爷必定遣人来催,今儿倒奇了,竟没一个人来敲门。”
怀茵说得漫不经心,将这事当成笑话般说出来,可孟榆哪里还听得见她说什麽,只囫囵地吃了两个糕点,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当值了,你和同小娘说一声”後,便忙不叠跑上二楼。
怪。
确实是怪得很。
虽说她昨儿救了陆修沂,可依他的性子,孟榆不觉得他会如此好心。
赶到二楼时,却见陆修沂已经在喝着茶看书了。
听到声音,陆修沂从字里行间掀起眼皮,偏头望过来,见孟榆垂首,跑得微微喘气,嘴角还沾了些许糕点,想来吃得太匆忙。
他忍不住温声道:“爷这儿不急着人伺候,下回走慢些,小心摔着。”
还有下回?
孟榆实在不愿了,只是他突如其来的温柔着实让她害怕,不知陆修沂究竟在打什麽算盘,正忐忑不安间,她忽然又听得对面人道了句:“爷的腰带松了,你过来给爷束紧。”
闻言,孟榆忙绕过桌子。
陆修沂放下书,站起来正面对着她。
腰带的系口在後面,孟榆偏下身想绕到陆修沂身後,奈何左边紧靠窗台,右边又有张圈椅挡着,她怎麽都绕不过去。
她想叫陆修沂转过身,奈何他的身躯却犹似高山般岿然不动,她只好擡起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握上他腰带的霎那,孟榆微微一怔。系口很紧,哪里松了?
正自惊疑,一只携着凉意的手忽然抚上她的唇角,她下意识反弹,立刻松手要往後退。
陆修沂却似早有预料,另一只手倏然环住她的腰,稍稍用力,迫使她往他胸口上撞。
孟榆猝不及防,忙伸手拦在胸前,一时气红了脸,怨愤又疑惑地擡首看他。
陆修沂视若无睹,毫不在意地对上她的目光,轻笑:“别动,你嘴边有东西。”
他轻轻地将糕点碎抹在手上,示意孟榆瞧瞧。
孟榆垂首看了眼,用力挣扎。他没有抱得太紧,她稍稍用力就离了他的怀抱。
她的脸原就轻盈透亮,白得无暇,现下被气红了脸,倒是白里透出粉嫩,让人瞧了,手痒痒。
陆修沂忍住要上手捏她脸的冲动,淡笑:“昨儿可是被吓到了?爷瞧你眼睛浮肿,似乎睡得不大好。”
她是被吓到,只并非是被刺客吓到。
对孟榆而言,眼前的陆修沂比洪水猛兽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