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最终的线索却断在了一丛芦苇荡旁。
据在沿途载过孟榆的车夫所言,三人在临近芦苇荡的地方便已下了马车。
马上的人没有半点表情,听完後往周遭逡巡一圈,眸光沉沉地锁定在那丛芦苇荡後的河面上,道:“那条河的对面是什麽地方?”
明明问话之人嗓音平淡,听不出有半点情绪,可迎面而来的压迫感仍抑得车夫喘不过气来,他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回,回大人,对面是清江镇。”
“平日可有船过去?”
“从前路还没修时,倒有船过去,只是不多,因为清江镇地瘠民贫,过去的人多是探亲为主。现今路修好了,坐个牛车也不过几文钱,这般短的距离也赚不了多少船费,渐渐地便再没船了。”
车夫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含着沧桑的悠扬歌声,不知是什麽语言,衆人也就听不出唱的是什麽。
陆修沂擡眼望去,只见从河面拐角处驶来一艘乌蓬船,映着晨光慢悠悠地荡来,他偏头瞧了那车夫一眼,神色仿佛啐了冰。
还没等他发问,车夫便好似感觉到有刀悬在头顶上方,忙不停地嗑头,颤着声解释:“求大人明察,求大人明察,小人,小人万万不敢撒谎,自从路修好後,这条河头几年确实没有渡船了,今儿也不知怎的,竟会有船过来。”
楮泽见状,早便到岸边招手,让船夫驶过来。
那船夫是个上了年轻的老头,半生都窝在清江镇,哪里见过什麽大世面,现下忽然瞧见岸边伫着一群身着甲胄的黑铁骑,一时心慌不已,下意识要划桨驶离,可猛地细想,他又没犯事儿,为何要逃?若是逃了,便是没罪,只怕也得被人强按上个罪名。
思及此,他稍稍稳住心神,颤着手握紧木浆,朝岸边划去。
一靠岸,船夫还没说话,便有两个黑铁骑像拎鸭子般将他猛地提起,他霎时慌了神,忙颤声道:“各位大人,小人素来安分守己,绝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求各位大人饶命啊!”
两名黑铁骑闻言,仍是面无表情,只提着他快步穿过芦苇荡。
船夫被扔到陆修沂的马蹄下。
他双手撑在泥地里,头几近垂到地上。
陆修沂冷冷觑他:“你几时来此处撑艄的?”
船夫原以为这些大人问的会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子,不曾想他出口的话竟是这般平淡的问题,他愣了下,忙回:“小人几十年前就做这行了,前些年通往清江镇的路修好後,乘船的人少了,便停了几年。前几日,内人不慎伤了腿脚,没办法上摊,家里收入微薄,生活捉襟见肘,小人这才想着重操旧业。”
陆修沂闻言,拢起的眉心微微舒缓:“那你这几日可有载过这三人。”
正说着,三名黑铁骑摊开手中的画像。
船夫微微擡头。
左边画像的姑娘扎着两条辫子,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如邻家闺女般。
中间的这幅画像,上面的姑娘眉若远山,眸若秋水,桃腮杏眼,可谓玉容花貌,秀丽无双。
最右边的画像上,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虽说眼角略有沧桑,却独有一份娴静端庄。
船夫一一看过,摇摇头:“回大人,小人不曾载过。”
陆修沂的神色未见起伏,卷翘的睫毛却是微微颤了下,他有些失望地握紧缰绳,正要调转马头,却又听得车夫道了句:“中间画像的这位姑娘,气质清绝,草民前几日倒载过一位戴着帷帽的姑娘,小人虽看不到她的面容,但觉她的气质倒与画像中的姑娘很是相似。”
忽闻此言,陆修沂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只是他还未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孟榆。
他欲要发问,谁知船夫没等他开口,顾自开口说的话,便彻底将她的身份实锤:“当时,她们一行也是三人。可奇的是,那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哑巴,旁边的姑娘口若悬河地说了一路,她却一语未答。”
“你说什麽?”
船夫正沉浸在回忆中,一声浸透寒意的嗓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吓了一跳,试探性地嗫嚅道:“旁,旁边的姑娘口若悬河地说了一……”
没等他说完,陆修沂略显不耐地开口:“上一句。”
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沉沉地覆下来,船夫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心都沉到了谷底,“那,那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哑巴。”
“她们在哪下的船?”话一出口,陆修沂便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馀,这条河的对面除了是清江镇外,便再无其他。
果然,船夫颤着声回:“小,小人渡她们到对岸,她们便下船了。”
“几时的事?”
“就在三日前,大概是申时三刻左右。”
***
从清江镇出发,也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去往鄞江,一条仍旧通往上京。
直到此时,陆修沂几乎可以确定,她们最终的目的地是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