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身後那人的力气不大,孟榆却下意识停止挣扎,仿佛他出现後,连她的四肢都不再属于自己。
一道凉凉的嗓音旋即在耳侧幽幽响起:“孟榆,你以为你死了便能摆脱我麽?你太天真了。”
陆修沂的声音比河水更凉,比寒冰更剜骨。
孟榆吓得骤然睁眼。
刺目的光线一刹闯入,她下意识眯了眯,鬓角的冷汗浸湿了发丝,沿角额角缓缓滴落,心跳怦怦跳个不止。
片刻,孟榆才适应光亮,重新掀起眼皮。恰在此时,怀茵端着脸盆推门而入,见她醒来,便洗了脸巾递过去,笑道:“姑娘是梦魇了麽?为何大汗淋漓的?”
孟榆闻言,後知後觉地擡手抹了下额楼,手背瞬间浸满汗水,湿嗒黏腻,仿佛有蛇信子幽幽舔过。
回想起那个梦,孟榆只觉得身上仍是凉浸浸的,一阵後怕。
所幸只是个梦。
她擡手拍拍脸颊醒神,欲将那个可怖的梦抛到脑後,起身洗漱:“没什麽,就是梦见我跌进水里,瞬间吓醒罢了。”
怀茵盛了碗粳米粥给她,旁边还有栗子酥丶红烧鸭脯和清蒸鲈鱼。
孟榆洗漱完,在窗边坐下,看到满桌丰盛的早膳,诧异:“前儿他们不是说没有栗子酥麽?为何今儿又有了?还有这粳米粥,我问过厨娘,一盅得五百文,小娘如何舍得吃了?”
怀茵笑道:“这是船长送的,不要钱,姑娘放心吃。”
她此言一出,孟榆霎时白了脸,望着这些早膳,忽然想起才刚的那个梦,顿时便什麽胃口也没了。
天上不会掉馅饼。
趋炎附势是人的本性,他们真正想讨好的人是陆修沂。
怀茵心思单纯,并未想到这一点,见孟榆半点没动,以为她还晕船,便劝道:“姑娘纵是没胃口,好歹也吃点,若日日都如此,身子会受不住的。”
孟榆摇摇头,放下勺子,打起手势:“我没事,对了,姨娘呢?为何一早便不见她人?”
“姨娘才刚去接水了。”
正说着,沈姨娘推门而入,手里还多了一篮水果,里面有春桃丶桑果和枣子,都是春天的时令水果。篮子还滴着水,想来是才洗干净的。
孟榆不必细问,便知这定然又是船上的人送的。
之後的四五日,陆修沂没再派人过来,可她们所在的房间却被各式各样的礼品堆得没地方下脚。
孟榆望着那些东西,只觉压得心头喘不过气来。
忖度了几日,孟榆终于忍不住踏上二楼,往最里面的那间房走去。
这艘客船有两层,每一层都极大。
孟榆其实从未打听过陆修沂住在哪儿,可每每走出房门,总有人在她耳边看似不经意地提及他的住处。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
才过二楼拐角,孟榆远远便瞧见那日来送首饰的年轻男子候在门前,见她过来,他仿佛早有预料般半点没在意,只伸手打开虚掩的门,“我家公子候了姑娘许久,姑娘请进。”
孟榆朝他微微垂首致谢,旋即擡脚走进去。
一进门,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琉璃黄的牖帘遮住从外头漏进来的光,四角散置着橘黄色的灯笼,整个房间极大,却只有一张覆着象牙白的紫檀月洞式门罩架子床丶一张紫檀荷纹美人榻以及一张紫檀案桌并两把圈椅。
孟榆往四周逡巡了几眼,却见这里除了她外,空无一人,她觉得奇怪,欲转身去问楮泽,可一双大手忽然从身後揽住她的腰。
阵阵寒意瞬间从脚底蹿到四肢百骸,孟榆吓得微微睁大了眼。
男人垂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感觉到她身子突然僵硬,他偏了偏头,眸光自她那圆润的耳廓渐渐往下,轻笑道:“娇娇怕什麽?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这语调里含着几分戏谑和调侃,说到最後三个字时,还微微加重了语气。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