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弃婴塔萧殷时这铁阎王不得扒下她一层……
荒郊野岭,风雪呼号,废弃高塔里伴随着诡异婴儿啼哭声,随行侍卫平日里训练有素,猜测纷纭间已握紧了兵器。
萧殷时是踏着血肉白骨活在人间的恶鬼,深邃沉郁的面容上半点涟漪也没有,稍擡了擡眼吩咐朱七,“去上边瞧瞧。”
朱七领了差事,率领两队小兵去上边查看,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下来回禀,“大人,塔上有一农妇,怀中抱着婴儿,方才的啼哭声就是这婴儿发出的。”
说罢朱七往後一喝,“还不快过来拜见大人!”
朱七声音很大,尚站在楼梯上的农妇听闻此声吓得浑身一震,怀中婴儿啼哭声又起。
她紧紧怀抱着婴儿,颤颤巍巍下了楼梯,走到萧殷时跟前扑通跪下,哆嗦开口:“大人。。。。。。”
她被这阵仗吓得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本就苍白的脸颊已浑然没了血色。
萧殷时没了耐心,眸光投向风檀,示意风檀来审。
风檀道了声“是”,走到农妇跟前站定,温声道:“大姐莫要害怕,今夜风雪太大,我们便在此休憩,听到小孩的声音这才上去查看,倒是惊扰到了大姐,我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风檀说罢躬身施礼,看了眼农妇怀中的小婴儿,问道:“大姐缘何在此?”
农妇见眼前这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面容和善,并不似大奸大恶之人,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些许,“俺是乌贤岛葛家村的,俺。。。。。。俺生下的娃娃夫家不要,便把俺娃扔到了这弃婴塔里,俺也活不长了,就跑来陪着俺娃!俺不知大人一行是什麽人,所以一直捂着娃娃的嘴,方才太累了,不小心睡着,这才惊扰了大人。”
风檀闻言眉头紧皱,原来此塔名为弃婴塔,她思索着又问:“你夫君为什麽不要这孩子?”
农妇心头漫上一股委屈,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俺娃是女娃,俺夫君说如果以後让她过邪门,被选去恶灵岛,还不若直接抛在这弃婴塔里。。。。。。其实俺知道,这是他骗俺的,女娃娃是赔钱货,他只是不想养女娃娃。”
邪门,恶灵岛。。。。。。
《大晄地理奇谈》有载:乩童过邪门,恶灵现世投之于岛,以慰女道。
他们要寻找的位置,恰好就是恶灵岛。
风檀下意识看向萧殷时,正好对上男人漆黑沉冷的眸。她喉咙有些发紧,定了定心神又问道:“大姐,为什麽生下的女孩要过邪门,去恶灵岛?”
“唉,小公子不是岛上人吧!海岛上的人靠老天爷赏饭吃,海神不发怒,一年就风调雨顺!百十年前海神发过一次好大的怒,那年岛上瘟疫遍布,渔夫们什麽都捞不上来,海神教的人传话说,是因有恶灵在此降生,要周围诸岛的岛民把自家孩子交给他们送往邪门,过了邪门时查验是人还是恶灵,若是恶灵就要送到恶灵岛!”
农妇说到这小声啜泣起来,“送到恶灵岛的孩子们一辈子都不能出岛。。。。。。最一开始,送到恶灵岛的孩子们有男有女,渐渐地,便演变成了只有女孩子,女孩子养到八岁,海神教就会派人来带孩子前往邪门勘验正身,俺们从来都不知道恶灵岛的位置在哪里,只知道,若是过不了邪门,便再也回不来了。。。。。。俺婆婆和夫君觉得娃娃生得好看,必定会被带到恶灵岛上,所以他们干脆。。。。。。就丶就不要她了!”
婴儿好似受到母亲情绪的感染,在她怀里再次哇哇大哭起来。
农妇连忙摇哄孩子,“囡囡乖,囡囡睡觉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农妇半跪在地上,风檀蹲身看着她怀中的小婴儿,见婴儿啼哭不止,示意孟河纳布尔拿来暖炉上煨好的羊奶来。
婴儿喝到奶水停止了啼哭,农妇看着怀中孩子竭力求生的模样,抑制不住地痛哭出来,“是娘不好,娘就不该带你来这世上,活生生的受罪啊!”
她情绪激动,昨日刚生孩子到现在一直血流不止,现在下身的血液更是汩汩涌出,顿时染红了布满灰尘的地面。
女子阴血乃不洁之物,打着火把的侍卫们不由地都往後退了许多。
风檀上前揽过农妇已虚弱无力的上半身,急喊道:“孟叔,快来看看!”
“俺活不成的,生孩子之前,大夫说俺这是男娃娃,夫君婆婆听闻高兴得不行,怀孕的时候一直喂俺好吃的,俺这一辈子都没吃过那麽多好吃的,俺吃过鸡肉,还喝过鱼汤了。。。。。。生孩子那天,俺生不下来,俺婆婆就喊来了牛车,把俺放在牛背上,说这是土法子,可以把孩子颠出来。。。。。。幸好,俺娃生下来了,俺知道俺活不成,可她们觉得俺生的是女娃,硬要把俺娃送走。。。。。。”
孟河纳布尔手指搭在农妇脉上,对着风檀摇了摇头。
“在牛身上把孩子颠出来,俺本就是活不成的,”农妇用剩馀的力气揽着婴儿,绝望道,“就是苦了俺的娃娃。。。。。。”
“小公子,你能不能,帮俺。。。。。。”
在衆人都以为农妇会说“养她”的时候,农妇缓慢地闭上了眼睛,虚弱声音散在了雪夜里,“掐死她。”
风檀瞳孔狠狠一震。
很多不愿深究的因果瞬间将她钉在了原地。
数年来她选择置身事外,不去探寻先生多年来种种行为的动因,狠命背身,只道先生一声大义。
除了救出她来,再无他想。
风有命是跋涉在世间的神,用两世修来的正果身,在不属于她的时代,呐喊着还她们一个公道,这个时代却无人肯聆听。
风檀接过农妇怀中已经吃饱并陷于沉睡的婴儿,转身递给孟河纳布尔後独自上了楼梯。
这一层白骨堆叠,从小小的头骨身骨上不难辨出这是属于婴儿的身形,她们的家人在抛弃她们前在身上还挂了铁牌,上面写上了取好的名字。
蒋棂月丶解丽华丶姬飞菲丶杨德馨。。。。。。
果真是。。。。。。
“学堂之上无罗裙,弃婴塔里无男婴。”风檀喃喃道。
萧殷时看着风檀失魂落魄的模样,深眸中敛着探究,“这句话,出自风有命,她同样也是在此地说的。”
这层唯有他们两人,萧殷时的那些侍卫们没有跟来,孟河纳布尔在忙着照顾婴儿,也没有跟上来。自那日马车一别後,行路大半月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风檀走过白骨堆积的地方,站在拱券式甬道下,负手看着寂静雪夜,“这倒是巧了。”
她背对着萧殷时,孤影孑立在漫天密雪中,萧殷时敏锐的捕捉到了风檀此时情绪的翻涌,以及无意间泄露出的微小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