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燕丁和燕丙之间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两人一对上眼就失了理智,争吵个不停。
叶湘还没见过两人这种场面,以前他们可是出双入对,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懊恼地扶着额头劝了几次,好说歹说终于把两人给说沉默了。
作为唯一还保有理智的人,叶湘定下了行动的日子,耳提命面地发布了自己的命令,燕丁和燕丙两人再无异议,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叶湘挑的日子很特殊,她们就是在十年前的这几天发动事变,一举击垮杜戎,彻底葬送了燕归门。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慕容珏应该会有所动作。
三人于深夜到达燕归门遗址,叶湘提着两壶酒,燕丙一路撒着纸钱,燕丁则是一路烧香引路,就这麽站到了他们曾经的练功场上。
他们在这里度过了无数的日子,此时闭上眼,耳边依稀还能传来稚嫩的呐喊声,那好像是他们的声音,又不太像。
也许发出叫喊声的孩子根本没活下来,也许侥幸活了下来,却又死在某一次的厮杀中。
叶湘知道他们也只是侥幸,他们现在还活着,但谁也不知道意外什麽时候来,这种时候,这种场合,生死反倒没那麽重要了。
她拎起酒壶倒酒,酒水淅淅沥沥地滴到地上,叶湘冷静地看着这一幕,沉声开口:“师傅,我带着燕丙和燕丁来看你来了。”
燕丙和燕丁没说话,任由呼啸的风在他们四周穿梭,他们只是低着头,沉默地看着叶湘的动作。
叶湘仰起头喝了一口烈酒,把酒壶递给了燕丙,燕丙也绷着脸咽了一口,把酒壶抛给燕丁。
燕丁猛猛灌了一口,长吁一声後,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他像是压抑了许久,此时正好是个发泄的机会。
叶湘听见他用悲愤的语气喊了声师傅,这一声惹得燕丙也朝他看去。她怎麽不知道这人演技这麽好,他也没提前说啊。
燕丁却旁若无人地说起话来:“师傅,江湖险恶,我恨我没有听你的话,要是还留在燕归门,我不至于那麽被动。师傅,江湖险恶,人心不古……”
说到最後,燕丁的声音几近悲怆,似乎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看起来不像演的,要不是逢场作戏,叶湘都想侧目观看了。
这是她自然地叹了口气,幽幽出声:“师傅,你大概也想不到吧,你走後的江湖依旧那个样子,我们的日子并没有变好,甚至……你知道吗?流元变了,他成了我们都不认识的样子,你说,到底错的是我们,还是流元?”
燕丙也不甘示弱,她擡手揉了揉眼睛,小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师傅,没了燕归门,我再也没了家,我成了游魂,居无定所,浑浑噩噩地在世间游荡。如果是师傅还在的话,你会告诉我该怎麽做吧……”
叶湘听在耳朵里,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台词太过浮于表面,哪像燕丙和燕丁,红着眼睛就说出这样一番感人肺腑的话,这些话真得像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让她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趁机说了真话。
鬼火狐鸣的夜里,燕丁悲壮地跪着,叶湘拎着酒壶站着,燕丙则是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微微弯着腰,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刻的沉默。
沉寂了许久後,本就漆黑的夜里黑云欲坠,寂寥的风也强劲地吹了起来,叫嚣着从他们中间穿过,像是有什麽人激烈地回应着他们的话题。
叶湘擡头看了一眼天空,幽幽叹气:“看起来天有大雨,师傅,今天是你的祭日,连老天也为你哭嚎,事到如今,弟子们能做的就是再陪你一会。”
说完,她把手中的一大把香插在地上,点燃了火苗,一张接着一张地给师傅烧纸。
他们带的物资很是充足,眼前的火苗越烧越旺,最後高高地窜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在他们跟前跳动着。
叶湘沉默地继续往火堆里添纸钱,每撒一张纸钱,都像又对师傅说了几句话。
她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的时候,却有一壶酒忽然洒过来,燃烧的火苗犹如被闪了腰,火舌立马趴在地上偃旗息鼓,但片刻间又颤颤巍巍地重新燃了起来。
叶湘皱着眉看向洒出酒的燕丁,不解地问:“你这是在做什麽?”
燕丁扯着嘴角冷淡地笑了一声,擡眼盯着叶湘,眼里具是明晃晃的讥讽,他低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叶湘,你现在在想什麽呢?”
叶湘看着他无比逼真的压迫感,眉头皱得更深:“你什麽意思?”
燕丁轻哼一声,依旧用那种令人不舒服的语气说道:“是你亲手杀了师傅,从策划,到执行,到最後的收尾,全都是你一人在操作,你当初的选择,让大家到了如今的局面,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叶湘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目光,心里顿时翻起怒气,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镇静地问:“你後悔了?”
燕丁听到後悔两个字,却像是发狂一样大笑起来,他边笑,边擡手重重地捶打着眼前的地面,全然不顾自己的拳头上具是泥土和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