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
“因为就是很奇怪啊!哪里都很奇怪!”他语气很烦躁,“肯定是哪里出错了!太怪了!”
莉奈凝睇他神色,捧着他的脸,强迫与他对视:“到底是哪里奇怪?我一点也感觉不出来。明明是托比欧奇怪一点吧。”
他明显卡壳了。抓着她的衣服不放。还有露水停息的,薄软又冰冷的衣服。
“因为……莉奈小姐怎麽可能会被欺负呢?在我心里,莉奈小姐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其他地方,肯定都是被照顾着长大的……就算有坏人偶尔会图谋不轨,但是,莉奈长大以前肯定被照顾得很好吧!”
“……还是有着这个想法的托比欧更奇怪一点。”
“因为莉奈很温柔!对谁都很好啊!”他语气有种被反驳的愤懑,“所以……”
莉奈面无表情地接过他的话:“所以,这样温柔的莉奈小姐肯定是在温柔的环境下长大的,不然不会这麽温柔?”
窗外。
不合时宜地向外望去。
黄昏落幕得不是时候,云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截断。她的口吻带着些微的嘲弄意味。
“才不是呢……”
他闷闷地说:“我只是觉得,莉奈很好,所以就应该过得很好,被保护着长大……所有人都要对莉奈好才对……”
捧着他的指尖微顿。
她用力往下压,他的脸顿时软得往下陷。
莉奈冷哼一声,说着“花言巧语的男人最靠不住了”之类的话,用很轻佻的语气说:“其实信里说的很对哦,她也是爱我的。”
“只不过……人要是过得太痛苦,就会开始给自己创造痛苦了。”
“什麽意思?”
莉奈笑了笑,没有说话。
落日薄云。
玻璃窗为世界遮起一片透明纱帘。
露水一样的雨让天空像雾蒙蒙的梦。
也许在不为人所看见的地方,藏着天空的心脏。那些起伏的脉搏,永恒的心跳,就潜藏在那里。
谁能看见苍穹的真面目呢
天算地算,抽丝剥茧,人类连自己的心都无法知晓,又怎麽能去感受天空的脉搏呢。
人类是多麽痛恨痛苦,多麽渴慕幸福。可在宇宙的神算里,幸福是多麽遥不可及啊。唯有痛苦是永恒的。所以开始为自己制造痛苦。
沉溺在“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其他人都可以获得幸福,唯独我不行”“为什麽只有我霉运缠身”的剧本里,把由此産生的嫉妒丶痛恨丶耻辱作为生活的调剂品,暗自咀嚼着痛苦,以此産生快慰。
她的母亲是这种人。她也是。
细雨垂下像杨柳,溅起的水花是毛绒绒的柳穗。
托比欧看着她。
即使离她再近,托比欧也总觉得离她很远。莉奈小姐永远像露水一样抓不住。
但是……好不甘心。
所以抱住她,抱得很紧。想看见她一边说人生空无所住,一边被他拘束。想看见她飘散的思维被他拉回来,他会好好照顾她的思想,好好安放在别的地方。
亲吻和拥抱是手段。
抽丝剥茧的衣服是心靠近的阻碍。
“我爱你”是必不可少的仪式。
粘稠的爱意打断了她的思绪,莉奈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长时间无节制的欢好让她疲倦。来到那不勒斯以後,她总有种真相浮白的感觉。大概是出于恐惧,又或许是冥冥中的指引,她恹恹地拒绝:
“好像来例假了……托比欧,我好像没有带卫生巾,你快点去买。”
“哦……好吧!”
明显失望的语气。
但他很乖也很主动地去买了。
莉奈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因为酒店,也许是因为那不勒斯……她的心里总有一种漂浮的不安全感。真希望是一种错觉。
有什麽东西要到来吗?
是真相,是记忆,还是别的什麽?
莉奈沉沉地睡下去。
带着与短发男人交谈的片刻时光,还有母亲卧室里撷来的旧黄信纸,莉奈枕在两个枕头之间,任由衣领处新印下的吻痕浮浅。
「把那些事,和您家里的事,当作一段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