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有话不妨直说,想来应该是要紧事,不然也不会找人将我从御书房给唤来了。”
“小芷,关于子嗣的问题,你想过吗?”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虽然同梦中的记忆有所偏颇,但是该存在的是一点没少,这才成婚多久,宫里的人就开始要施压了。
“姨母,我知道你想说什麽,这件事我同三皇子自有打算,若是圣上有意要给他纳妾,那我自然是反对不了的,其馀的事姨母不必担心的。”
没等长公主开口,荀芷蕾便起身行礼离开了殿内,刚踏出殿门,就看见了阙巍然站在门外等待的身影。
她走上前去,说道:“你为何在这?”
“我自然是来接我的夫人去逛街的,不是说好了一起去那花神庙吗?”
这一刻,荀芷蕾倒觉得阙巍然没那麽可怕了,如果只是因为一个梦就断定这个人是恶人,那她未免也太独断了些。
可是,姨母的那一番话让她有些不解,这算是最後通牒吗?还是说,只是想告诉她,若是再怀不上子嗣,圣上恐会在三皇子府中安插其他的人。
大皇子和二皇子没意见吗,皇後和贵妃没意见吗,好歹人家的生母是当今皇後和贵妃,而阙巍然的生母不过是圣上年少去围猎之时捡到的女子罢了,後来怀有身孕才带回宫中,封的然妃。
大家都以为是个小公主,没想到她却生了个皇子,只可惜红颜薄命,生阙巍然的时候难産而亡,宫中也早有传言,说是因为然妃过于进补,导致胎儿有些大生不下来。
这才,失血过多难産而亡,自那时起,所有人都说他克死了自己的母妃,他的日子过得也只能说是将就,幸而得到长公主的庇佑,这才转好了许多。
可那毕竟是传言,谁也不知道真假,皇後和贵妃不争不抢,荀芷蕾是断然不会相信的,表面看起来都很是和善,可谁知道内心是如何想的呢。
更何况现在姨母也这样,平素里姨母是最不会同她说这些的人,贵妃已经许久不曾出来过,就在殿中守着二皇子,可皇後不同,大皇子身子健全,论学识轮武功都不输给阙巍然,怎麽可能一点野心都没有。
想来,左相应该会行动了。
“阿荀?”
“啊?”荀芷蕾才回过神来,她擡眸看着阙巍然笑道:“那走吧。”
说罢,她忽然走到了他的前面,阙巍然看着她的背影赶忙追上去,“阿荀方才是在冲我笑吗?”
“你看错了,我可没有。”
“不如阿荀再笑一个?”
“你想得美。。。。。”
东郊花神庙外面人头攒动,仕女们衣香鬓影,笑语喧阗,男子们则多是陪伴在左右,小心呵护着。
荀芷蕾和阙巍然并肩而行,倒真像是一对出来应景的寻常夫妻,忽而有几个顽童追逐打闹,直冲过来。
阙巍然手臂一伸,自然而然地拦住了荀芷蕾的肩头,将她往自己的怀中一带,堪堪避过,“小心。”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荀芷蕾的耳畔,使得荀芷蕾浑身一僵,下意识便要挣脱开来,肩头上的手却是轻轻一按,随即很快松开,“人多,跟紧我。”
荀芷蕾觉得自己的肩头有些隐隐发烫,她垂下眼睫,默然地跟在他的身侧,他步履从容,总是不动声色地替她隔开拥挤的人流,若是有莽撞之人差点要撞上她,他会伸手虚虚一挡,若是路过了一处低矮的树枝,他便会提前用手拨开。
进入花神庙,香气愈发浓郁,两人依照习俗在花神像前敬香,起身时荀芷蕾的裙摆不慎被旁人的香火烫了个小洞。
“啊!”她低呼一声,蹙着眉看向那裙摆。
阙巍然蹲下身子,指尖在那裙摆的焦痕之处轻轻一抚,他仰头看着她,浅浅扬起自己的唇角说道:“看来花神大人也觉得夫人今日光彩过人,都忍不住在夫人的裙摆上留下印记。”
荀芷蕾一时怔住,忘记了反应,阳光从殿门斜射进来,勾勒出阙巍然那清晰的侧脸轮廓。
回过神来时,她的脸蛋有些红,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说是自己想要透口气,阙巍然在身後跟着她,走到花神庙的後院中,荀芷蕾在一颗槐花树下驻足。
落英缤纷,如同下雪。
“阿荀,我说过的话不会变,此生唯有你一人,旁的我都不要。”
荀芷蕾蓦然转身,或许是儿时的情感忽然涌上心头,又或许是自己对他还抱有一些希望,她就是想看清楚,看清他眼底究竟是真心还是戏弄。
不料转身太急,发髻上的玉兰猝然松脱,向下坠去。
两人便同时伸手去接,她的指尖同他的手掌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一起,微凉,荀芷蕾猛地缩回手,阙巍然则是稳稳地接住了那朵即将坠地的玉兰。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朵洁白的玉兰,而後擡眸凝视着荀芷蕾,目光深邃,像是要将她吸进去,“花堪折时直须折,”他低声说着,将玉兰递还给她,“莫待无花空折枝。”
荀芷蕾心头一跳,看着手中的玉兰,空中落下一朵槐花刚好落在她的掌心之中,两朵白交相辉映,她答道:“谢谢。”
回程的马车上,两人依旧没说话,荀芷蕾靠着车壁,假装小憩,心绪却一刻也不得安宁,无论是成婚前还是成婚後,好像一直都是她在作妖,他无条件的配合。
难道,真的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万一是这家夥故意为之也说不定,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荀芷蕾你清醒一点,梦里就是受了这家夥的蛊惑,怎麽现在还要被蛊惑吗?
看来,和离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
马车微微一颤,她感觉自己的身上覆上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熟悉的松木气息将她轻轻包裹住,她依旧闭着眼没有推开。
直到府门前下车时,她才低若蚊蚋般道了一声:“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