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时间一到,清玉玲便毫不留情地开始了体能训练。没有专业的器械,她就让瞬在房间里进行最基础也是最折磨人的项目:深蹲丶俯卧撑丶折返跑……要求极其严苛,动作稍有不到位,便会被她冷静地指出,并要求重做。
“呼吸节奏错误,会影响耐力。调整。”
“肌肉群发力不均衡,效率低下。纠正。”
“心率已接近安全阈值,但未达到极限。继续。”
她的指令清晰丶准确,没有任何鼓励,也没有任何责备,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和标准。瞬咬着牙,拼尽全力完成每一个动作,汗水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水渍。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铁砧上反复捶打的铁胚,每一次锤击都带来痛苦,却也似乎在剔除杂质。
训练间隙,瞬瘫在地上,连手指都不想动。清玉玲则站在窗边,观察着外面永远喧嚣的尘壤区街景。
“你为什麽……要做这些?”瞬喘着气,忍不住问道,“帮我,对你有什麽好处?”
清玉玲转过身,琉璃般的眼眸看向他:“我的核心指令是‘观察与辅助’。帮助你达成‘成为清剿员’这一你自主选择的目标,符合我的逻辑程序。至于好处,获取观测数据即是我的收益。”
“观测数据?”瞬皱起眉。
“关于选择丶困境丶人性变化的数据。”清玉玲的回答依然直接得令人心惊,“你是一个有价值的观测样本。”
瞬沉默了。他不太明白“观测样本”具体意味着什麽,但隐约感觉到,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实验品。可是,他现在有资格去计较这些吗?活下去,让小昙活下去,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瞬就在这间空荡的房间里,接受着清玉玲近乎冷酷的“特训”。白天是体能和非人的知识灌输,晚上则是对抗模拟训练——清玉玲会利用某种技术,在他的脑海中构建出各种追捕丶冲突的场景,让他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做出判断和反应。
他疲惫不堪,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但效果也是显着的,他的身体变得更结实,反应更敏捷,对那些曾经陌生的法规和技巧也渐渐熟悉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清玉玲始终保持着绝对的“中立”。她只提供方法丶指出错误,从不评价他的选择是对是错。当瞬在模拟训练中,面对一个苦苦哀求的“时间负债者”虚拟形象,内心挣扎是否要严格按照条例强制执行时,她只会平静地列出不同选择可能带来的後果:
“选择A:严格按照条例,强制抽取其本源时间。任务完成度100%,可能引发旁观者负面情绪,增加後续工作难度3。2%。”
“选择B:给予宽限,并向其提供合法获取时间的建议。任务完成度85%,可能获得该个体感激,但违反内部条例第4条,有3%概率受到纪律处分。”
她从不告诉他该选哪一个。每一次,都是瞬自己在内心的天平上权衡,然後做出决定。而他发现,在反复的“利弊分析”训练下,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似乎也在不知不觉地发生变化。“效率”丶“後果”丶“概率”这些词汇,开始更多地占据他的思维。
招募日终于到了。
地点在尘壤区与中层交界处的时间管理局分部。一座钢铁巨兽般的建筑,冰冷丶威严,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建筑外围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都是来参加招募的,个个眼神里混杂着渴望丶紧张与一丝狠厉。
清玉玲将瞬送到入口处。
“我的外部辅助到此为止。接下来的流程,需要你独立完成。”她看着瞬,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根据现有数据,你的综合通过概率为68。9%。祝你好运。”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没有一丝留恋。
瞬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走向那扇决定他和小昙命运的铁灰色大门。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洪流的石子,只能随波逐流。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对面建筑的一个阴影里,清玉玲正静静地站立着,眼眸中数据流微微闪烁,将他的每一个动作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忠实记录下来,传送到某个正在兴致勃勃观察着一切的意识那里。
「实验进入关键阶段,样本即将进入高压筛选环境。让我们看看,这面‘纯粹的镜子’,究竟能照出怎样的人性图景。」小零的低语,带着科学般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期待。
瞬踏入了时间管理局分部的大门,内部的光线骤然变得明亮而冷冽,仿佛能照进人内心最隐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