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将倾,只在一夜之间,而房屋倒塌前夜,屋梁已出阵阵不安的低吟,似乎在向人示警。
但可惜,人们只自顾自的享乐,沉溺于眼前的繁华梦境,醉生梦死。
即便这时有人走过来,想要警示房屋将倒,要将他们从房屋中带出去,他们也是不信,不肯的。
除非倒塌的房梁砸在自己身上,感觉到了疼,人们才会意识到危险将至。
随着舒国公的倒掉,被涉及的官员有二十余人,御史包拯根本不客气,逐个弹劾,半点面子都不留。
清除了一批官员,理应立刻选调新人补上去,但使相庞籍并没有急着这样做。
按照他的本意,他很想借这个机会,向官家陈情“冗官”的弊政。
在此之前,三司使王伯虞虽是向他诉苦,但言语中略有指责的意思,现在想起来,一番话着实让人心惊。
“寄禄官、散官、致仕官,”庞籍苦笑着揉了揉额头,“这么多官,却没有一个是干正事的,全是虚职。可是,却一个都动不得,唉……。”
随着庞籍的一声长叹,他的学生、尚书列曹侍郎顾屹风走了进来,向老师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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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可是在想这官员候补的名单?”
“怎么,你也听说了?”
“是,学生这几日已经收到了不少同僚的宴请,遮遮掩掩,打着生辰、雅集的名义,其实,都是想法子安排自己人。”
庞籍忍不住苦笑一声,“只是个虚职,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
顾屹风是个直肠子的,即便他面对老师,也忍不住直接说了出来,“虚职又如何?既有了官职,便有了薪俸,若无大错,这一生全家的衣食都有了保障。这可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被人抢破了头,也是正常。”
庞籍听出他话里有话,忍不住骂了一句,“怎么连你现在也跟我打起哑谜来,有话直说,不要像个后宅妇人一样,弯弯绕绕。”
“老师,学生认为,冗官的弊端,可借这个机会,彻底改了。”
顾屹风果然直接说了出来。
“改?你知道这有多难?几十年了,谁不知道这是弊端,但如何改得掉。”
“老师,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几十年,都改不了吗?”顾屹风干脆问,“老师,你知道,百姓都怎么说咱们吗?”
“谷饲糟!”顾屹风突然有些悲愤,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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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饲糟,就是喂牲口的木糟。百姓这样说,笑咱们是长在笼子里的家畜,每天只知躺在地上吃食。”
听顾屹风这样说,庞籍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辛劳了一辈子,咬着牙和西夏人一分一分地谈成了停战协议,却不想,回家来,被自己的百姓说成了家畜。
庞籍有些灰心,也有些委屈,他低着头,没吱声。
“老师,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定也不会这样想自己。但那些寄禄官、散官,就是他们,生生将国家吃空了。百姓每天的赋税都在涨,全是在养这些蛀虫。若再不改,早晚有一天,虫子会越来越肥,而国家和百姓则会越来越穷,越来越弱呀。”
“够了!”庞籍突然打断他,老头儿突然眼圈红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可是这里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我是使相大相公,我也没有法子。”
“去了一个舒国公,早晚,还会有新的,”庞籍苦笑着说,“屹风,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要明白,朝堂博弈,不外如此。所谓的‘新政’,不过就是新人换旧人,说到底,换汤不换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