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祝微明有些赧然,不好意思道:“不瞒使君,我等现在也没有个临时居住证明,在京城开铺子更是不敢想,得需要大笔资金,等我们攒点钱才敢想这法子。”
封益泰微眯了眯眼道:“那天东城弹药库爆炸,你们可是救了不少人,这功劳已经上达天庭,不日恐怕会有好消息传出来,辟邪君不必担忧黄册这个问题。”
祝微明这才站起身朝封益泰重施一礼道:“多谢使君帮忙,那天事急从权,未经使君允许,擅自冒用使君威名,是微明之过错,还请使君原谅。”
封益泰洒脱道:“没我什麽事,合该你这一世需慢慢累积功德,辟邪君不必挂怀。”
祝微明终于舒出这口气,把这个最挂心的问题挑明了,解决了,省得他以後再见这位大能的时候,老是惴惴不安,存着一个怕被揭穿的小心思。
解决了这一大问题,祝微明便谢绝了封益泰的挽留,带着白至正和月桂君要告辞。
封益泰叫进那个僮儿道:“墩儿,你去趟宴宾楼,把辟邪君引见给要掌柜,就说是我朋友。”
祝微明连忙称谢,一行人告辞离开封府。白至正和月桂君辍在後面,悄悄嘀咕道:“是不是封使君已经给咱们解决了黄册的事了?”
月桂君点头,白至正得意起来:“封使君人挺好的,没有相像中的可怕,嗨,你说,那个墩儿应该也是个妖吧?我咋看不出来?”
月桂君老老实实道:“我也看不出来。”
白至正切一声道:“废话,我都看不出来,你怎麽会看出来?”
月桂君:“……”
墩儿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也不和诸人交流。祝微明听到扑扇翅膀的声音,擡头看到舒歌就落在胡同口的墙角上,见到他们出来,立马化成人身迎上来。
不过十几丈之外一口井台边,有两三个老人聚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老太太手搭凉棚朝他们这边张望,祝微明瞬间提起一颗心,真是害怕舒歌这麽无所顾忌大街上变来变去,惹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烦。
墩儿却一点不以为意,照旧旁若无人地往前走。
舒歌连瞅了祝微明好几眼,见他虽然四处张望,但显然没有生她的气,才稍微放下心来,悄悄凑近白至正问道:
“封使君府里还有别的大妖吗?吓人不?”
白至正擡头挺胸道:“封使君府里简单的很,我就没看到什麽其他人……妖,他和辟邪君是好友,怎麽会伤害我们,你实在不必要那麽害怕。”
月桂君瞟了白至正一眼,白至正稍微心虚,反倒仰了仰下巴,裹胁似地冲着月桂君道:“哦?”
月桂君来了个四声的“哦”,也不解释。舒歌又凑近白至正几分,压低点声音问:“那个走在前面的小哥是什麽?”
显然白至正没有理解舒歌的言外这意,是问他那小哥是什麽妖,反倒简单直白道:“月桂君的僮儿,说是带我们去宴宾楼的。”
“那他是不是妖?”
白至正瞪眼:“这我哪知道?”
“也是。”舒歌不再问了,她这是第一次跟着祝微明进京里繁华地带,从胡同口走出来,就进入比较宽敞,能通马车的大路,立马从相对安静的居民区进入比较繁华的商业街。
路两边不停有车马行人通过,男女老少都有,几个背着书箱刚刚放课的学童,追来跑去穿梭在人群中,边嬉戏打闹,边躲闪车马行人,一个十来岁的男童差点撞在舒歌身上,舒歌一个紧张,举起双手,一下贴在墙根,满脸戒备的神色。
後面一个小点的学童却跑到她跟前仰起脸,把头上已经盖住眼睛的帽子推上去,大大方方地说了声:“姐姐对不起。”
说完就跑远了,舒歌一时没回过神,嘴巴张了张,却不由翘了上去,人类的小孩,也有不那麽可怕的麽,也不是每个小孩都捡石头打他们。
已经是下午申时末,暮霭初现,天光呈现出昏昧的朦胧,冬日的京城,笼罩在喧闹的烟火气息中。
街道上有推着小车收摊回家的,还有一些则刚刚出来准备摆摊卖货。
吹糖人儿的老头身边,围着一群吱吱喳喳七嘴八舌的小孩;耍把戏的敲着锣,一声高一声低地讨着彩头;卖糖炒栗子的小贩挥舞着铲子,只着一件没袖的布背心,健子肉一鼓一鼓和半锅砂子叫劲,间或停下来,猫身看看火,此时又穿插着颇有韵律的一声:“个大,香甜好剥皮的栗子嘞!”
胡饼摊前的老婆婆那手一点不怕烫,从烤锅里随手抓出胡饼放进另一张手里的油纸包里,边笑着打趣边接过顾客递来的钱。
卖拉面的汉子,站在铺子前的面台边,把面抛得高高的,边吆喝边变戏法似地把一团面由短到长再到条,最後变成一把细如线香的面条。
仨小妖看得有点挪不开脚步,白至正一回头,发现祝微明和墩儿已经走出去有丈馀,连忙拍了月桂君一把,两人急跟上去。
京城处处好玩得很,什麽时候,他们也能一出门不再是单调的青山绿树,而是这些处处烟火气息的吆喝声丶叫卖声和交谈声。
有一些二层酒楼店铺,已经点亮从楼顶串成一串垂挂下来的红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写着一个大字,凑在一起正好是店铺的名字,与二十一世纪的霓虹灯箱招牌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这麽多灯笼营造出来的光彩却不刺眼,有种含蓄的丶柔和的丶有层次感的丶温暖暧昧的光晕,不同于二十一世纪的夺目辉煌。
祝微明目之所及,细细观察丶暗暗对比着两个时代的差距,一个浅显直白,效率极高;一个需仔细品评,慢慢咂摸。一个直抒胸意不留白;一个需得用心思暗暗体味。
他甚至很恍惚,时间到底是纵向的,还是根本没有什麽秩序随机的,甚至根本就没有时间这个东西,物质的极度发展伴随着精神的多重空泛和失落。
他在二十一世纪几乎是洞世的,一架摄像机窝居在一个角落,很少与人交流,更多的是与各种烹调机器以及书籍的互动,人变得不需要感情和情感,只有在草原那段短暂的时间才是鲜活而生机勃勃的。
来到这里,每一天都紧张而繁忙,其中不可知的过程,和时而力有不逮的遗憾,让他情绪紧绷,心情激荡,但同时他又感觉到自己活得那麽扎实丶紧凑,甚至有一种负担起一个家庭大家长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