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不是嘛。这病大半年了不见好,也不知咋的个办法。”
“……我昨晚听到管家醉酒说,这回啊有个古籍上的偏方子,说是要连服九九八十一天的米肉才能好。”
“米肉?那是什麽东西?”
“我也不知道。哎哎哎,你可别说是我说的,要不然,没准触了上面的忌讳呢。这阵子,我们庄子辞退了一批批,又新招了一批批,我可不想丢饭碗……”
“米肉”二字着实稀奇,是米还是肉?叶昭听得一头雾水,心中姑且暗暗记下,打算等门外人离去後出去探查,正欲起身时,却听得一男子语气粗重,呵斥道:“在这聊什麽呢?还不快去干活?”
“是,郑管事。”说完,那俩小厮便麻溜走了。
这还没完,耳畔脚步声由远及近,叶昭透过门缝望了一眼,只见一男子目露精光,年约四荀,一手提灯,另一手拿酒瓶,看样子是个管事的,竟直直向这处走来!
下一刻,管事的身影已出现在耳房门口,呵斥道:“什麽人,躲在里面偷懒?”
要动手吗……可是……
踌躇之间,叶昭的目光忽而落在角落里几件灰扑扑的衣物,瞬间有了主意,故意弄出声响,压低声音道:“郑,郑管事?小的在呢!刚才不小心把茶水泼身上了,现在正在换衣服,这就来嘞!”
郑管事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却没有推门。
叶昭心神转动,迅速脱下身上的玄衣塞进角落,火急火燎换上小厮衣服,还不忘了把藏身的匕首收好,又顺带着往地上抓了些灰土抹抹脸,这才低眉顺眼地打开门。
郑管事上下打量一番,见眼前人垂着个头,微微皱眉,问道:“瞧着面生,新来的?”
叶昭心下一紧,压着嗓子道:“是,是。现在日子不好过,前阵子听说咱周家庄招人,就过来混口饭吃。”
郑管家神色稍缓,随口问了句:“你叫啥?”
叶昭脱口就说:“俺叫石头。”
“石头?”男人轻嗤一声。
叶昭语气那是一个抑扬顿挫:“俺,俺娘死得早。俺爹小时候说,贱名好养活,就叫俺石头。石头好啊,吃苦耐劳,能干!”
“怪不得把你招……”郑管家话头一转,扬了扬手中的酒瓶,吩咐道,“正好,那个……石头。东家正在屋招待贵客,把这酒送过去。记住,送到门口递给李侍卫就行,不许进去打扰,听见没有?”
叶昭喏喏称是,低头接过酒瓶,快步离去。
郑管家微微眯起眼,望向青年人的背影,纳闷道这人怎麽瞧得有些古怪?转而又摇摇头,没多想便大步离开了。
正屋在哪里,叶昭其实并不清楚。只是高门大户讲究风水,正厅往往建于中央。叶昭便仰头瞧见正前方最高处的堂屋走去,一路上没遇见几个丫鬟小厮,直到远远瞧见正屋和守在门口的侍卫,便悄然放缓了脚步,躲在廊柱阴影处,静静打量前方。
叶昭当然不会真去和这所谓的李侍卫打交道,毕竟多少就多一份暴露的风险。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尽快找到豆芽。但总不可能一间间屋子找过来,还是说抓个人问问,又转念想起方才偷听到的那两小厮对话,更觉此地蹊跷十分。要不……去下人房舍看看?
正思忖时,忽闻一阵动静,叶昭忙压低身体,心道幸好是傍晚时分,应当看不见自己。她屏住呼吸,眯眼看了半晌,瞧见一名丫鬟引着一位白衣公子缓步而来,後者正是白日里打过照面的沈澈。
叶昭心道:“他怎麽也来了?他是怎麽来的?”
就在她疑惑时,只见那白衣公子忽然微微扭头,蜻蜓点水般与暗处的叶昭对视一瞬,很快便收了回去,扭头对门口的侍卫温和道:“在下乃是同济医馆的大夫,听闻庄上夫人身体抱恙,特来看诊。”
这等事情,自然要知会主人。见状,李侍卫便进了里屋,不多时出来道:“老爷说,今晚夫人身体不适,已经先歇下了。如今天色将晚,大夫若是不介意,倒也可以在客房内歇息一晚。”
沈清淮微微一笑,回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毕,便随着身後的丫鬟穿过廊道,脚步停在一处客房前。
那丫鬟正欲离开时,却被沈清淮叫住:“姑娘,在下有一事相问,不知可否解惑一二。”
丫鬟停住脚步,低声道:“先生有何事相问?”
沈清淮道:“不知这周夫人病了多久?”
丫鬟却摇摇头,说道:“奴婢乃是新来的,并不知晓。”
“这样啊,”沈清淮又问,“我听闻周老爷心念夫人安危,实乃是情深意切。只是不知……夫人病重,老爷身边必然清净,近来可有纳妾或是收用通房丫头?”
丫鬟回道:“奴婢,此事并不知晓。不过听闻老爷似乎于女色并不上心,平日心思多用在城内的米行生意和庄园进项。”
她说到这里,仿佛意识到下人不该多嘴,忙又住了嘴,回道:“奴婢还有些事要做,先生若是没有旁的事,奴婢便先离开了。”
沈清淮只好作罢,应声道:“有劳姑娘。”
目送丫鬟身影逐渐离去,沈清淮目光一暗,却没有进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约莫半盏茶後,闻得檐上碎瓦轻响,心下终于松了口气,见四处无人,低低道了声:“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