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鸣筝都快忘了曾经的白震,或者说白宁杭是什麽样子。
第一次见到白宁杭是在虚极宫後山的竹林。
尚且稚嫩的白宁杭因为考核不达标,自己一个人躲着,边哭边崩溃地练习考核项目之一。
嘴里说着她听不太明白的话,例如“穿越”丶“回去”等等,流露出她仿佛不属于这里的意味。
不过那时鸣筝在意的不是白宁杭言语间的古怪。
她看了女子练剑练了半天,越看眉间越是难以舒展。
姿态畏缩丶骨骼僵硬丶眼神涣散。
怎麽会有如此天资愚钝之人?
师尊又为何会特意带这样一个人入虚极宫?
鸣筝留下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悄然离去。
之後,她或多或少会听见身边同门谈论那名新来的弟子。
心诀理论课上不小心睡着被夫子罚去擦拭虚极宫门前一千零一块台阶。
剑术课里,因为怕受伤不敢出招,气得长老拿剑刺伤了她的手臂。
还有药理课,因为误食毒药险些丧命。
总而言之,都是白宁杭的丢脸事迹。
虚极宫里都是仙圣各地收来的天才,因此对比之下,白宁杭的蠢笨更加瞩目。
鸣筝想,这样的弟子应该很快会被仙圣送出虚极宫。
毕竟很快又是新考核。
但出乎意料,白宁杭没有走,听说她阵法一科拿了满分。
不过就算阵法拿了满分又如何?仍旧是块不可雕琢的朽木,只是阴差阳错间,上面开出了一朵小花。
这微不足道的成就换不来同门的高看,而是更加汹涌的恶意。
同门间有禁制牵涉,虽不能打斗,但因此想出的整人法子也是足够阴损。
有人故意在药理课上放跑毒物,假装成巧合,咬伤了白宁杭。
即使她因此七窍流血,罪魁祸首也只受了夫子几句不痛不痒的责备。
锻体时,衆人默契地同时离开冰室,又在不经意间合上冰室的门,将白宁杭锁在极度寒冷的密室一整晚。
回头戒律堂问责,一句轻飘飘的忘了,戒律堂也不会深究。
再例如,驱使一阵风,故意撞上才堪堪从山门浮现的身影。
他们便哄笑一团,齐齐站在山口看瘦弱的女子像块难以停歇的石头,疾速滚下高高的台阶。
那台阶上也有他们特意准备刀刃碎片丶铁钉丶荆棘。
鸣筝第二次见到白宁杭就是在她被撞下数千阶台阶的时刻。
女子滚到她脚边,狼狈至极。
发髻凌乱,身上沾染了灰尘与落叶,白衣上映出深深浅浅的鲜血,在地上蜷缩了好久才动弹。
她艰难地坐起身,眉眼却比鸣筝第一次见她时多了份稳重与内敛。
“鸣筝师姐?”
白宁杭眼睛一亮,乍然一弯,明媚得看不出将才被人欺辱过,她不顾浑身骨骼酸痛起身行礼。
鸣筝淡淡点头,与她擦肩而过。
很多事,看见了也无需管,虚极宫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但心里总有个地方惦记,鸣筝回首,瞧见白宁杭被一如雪男子扶起。
她还是笑着,仿佛忘记了自己的遭遇,满不在乎地摘下那些刺入血肉里的尖锐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