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与沈清淮走在前面,肩并着肩,手挨着手,碍于身後的两位家长,没有说话。
叶将军与沈尚书走在後面,共同望着前面两位小辈的身影。只见前者喜笑颜开,中气十足,拍拍沈尚书的肩膀道:“如此说来,我们终究还是做亲家啦。”
沈尚书神色有点僵硬,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客气的微笑,只是……看上去并不是真心实意高兴的样子呢。
***
叶家与沈家的婚姻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展开了。
礼数齐全,有条不紊。先是叶老将军亲自带着聘礼,前往沈家提亲招婿。紧接着两家互换庚帖,敲定婚期。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两家定亲是圣上亲自点的头,无非是从原来的叶家女嫁给沈家子,换作沈家子赘给叶家女。此事不可不谓是皆大欢喜——确切点来说得剔除沈家的主人沈尚书。但他板着个脸,好歹还是没说些什麽。
转眼间,便到了大婚当日。
是日天光未亮,叶府已是灯火通明,仆从穿梭,一派忙碌。将军府外,十里红妆,仪仗煊赫,引得长街两侧围观的百姓赞叹不绝。
吉时一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顶八擡描金花轿在衆人的簇拥下,终于稳稳地落在叶府大门前。
帘子被掀开,只见新郎官身着大红喜服,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仅一眼望去,叫人眼珠子转也不转了。
面对四周投来的视线与议论纷纷,沈清淮神情自若,恍若未闻,只一路跟着喜婆,从容下轿,步履沉稳地行至正堂。
叶老将军端坐上位,威严的面容难得地柔和了几分。沈清淮执起玉壶,恭敬地将酒盏斟满,双手奉上:“小婿敬岳父大人。”
叶将军接过,一饮而尽,拍了拍他的臂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将军府没有那麽多虚礼,何况又是招婿。随後便是招待宾客,四处周旋,待到宾客稍歇,沈清淮终是寻了个间隙,低声问身旁的喜婆:“叶昭呢?她……不出来麽?”
喜婆便解释道:“公子莫急,这是将军府的意思,新娘子自在婚房里头等着吉时。您在前堂受礼,便是全了礼数。”
沈清淮心中有数,便不多说。须臾见时候差不多了,就想要朝内院走。只是,他没走几步却被一群年轻子弟嬉笑拦住,为首的便是挤眉弄眼的叶池。
这一群公子哥们,多多少少都是叶家沾亲带故的亲戚。虽说除了叶池外其他人与叶昭的关系并不算亲厚,但今日得了这机会,哪里肯轻易放新郎官走。
只见叶池举起酒杯,吆喝道:“妹婿,妹婿。这杯酒我敬你啊,敬你和小昭百年好合,和和美美啊。一定要喝啊,喝喝喝——”
“喝喝喝!”
“干了干了!”
“想入洞房,可得先问问手中的酒答不答应!”
衆目睽睽之下,沈清淮犹豫片刻,还是接下那杯不知什麽来头的酒,一饮而尽。
……
另一头,婚房内。
“诶呀,小姐!你先别动,我还没上完妆呢!”
“没事没事,让我先看看。”
翠钱只好放下手中的胭脂,眼见着自家小姐端坐梳妆台前,望着镜中人发愣。
饶是叶昭再挑剔,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大红喜服面头珠翠着实好看,只是美则美矣,戴在头上未免行动不便,本来想去前堂喝酒闹闹的心思也歇了。不过呆在这里头歇息,倒也乐得自在。
说起来,这身衣裳还是她老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据说是娘亲在怀她时便做好的,已有十八个年头了。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屈尊”穿着这套大红衣裳,苦守在这婚房之内。
翠钱见小姐这副模样已差不多,又盘算着快到入洞房的时候,便自觉地悄悄退至门外。
今日是将军府的大喜日子,自然摆上好酒好菜,婚房中也不例外。叶昭坐下慢慢享用,抿起美酒来。只一口,她便尝了出来,这不就是老爷子昔日埋在树下,最宝贝的女儿红嘛!
偏偏几杯下肚,腹下一股暖流涌动,叶昭顿时心生不妙,拉下衣裳一瞧,忙向外喊道:“翠钱!”
翠钱从门外赶到,见状急忙问道:“小姐,怎麽了?是酒不够喝吗,还是蜜饯果子吃完了,要不要我去门外拿一些?是等得急了,要我去前堂叫姑爷麽?”
“不,不是——”叶昭面色不大自然,“我月事来了。”
翠钱哑然。
她脸色变了变,赶忙跑出去拿换洗的衣物与月事布。
终于清洗换好之後,又是一场折腾。
翠钱刚把水盆拿出去,叶昭在屋内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她心跳如鼓,起身推开门一瞧,便见着穿着喜服的沈清淮,还有身边扶着他的小书童墨竹。
沈清淮见叶昭神色躲闪,只以为她是害羞,并未多想,便拉着叶昭的手缓缓进屋,直至床榻边。身後,墨竹自觉关了门,和屋外的翠钱守在一起。
新娘子与新郎官来到床边,并肩而坐。
叶昭琢磨着如何开口,好半晌才扭过头望向沈清淮,却见对方回望自己,接收到视线後俯身靠过来。她原本心乱如麻,有些不知所措,然而离得近了,烛光却清晰地照亮了男人的颈侧——只见那衣领遮掩处,竟透出几点不正常的红。
叶昭脸色一变,当即上手扒拉开沈清淮的立领,却见他脖颈至锁骨处,已蔓延开一大片骇人的红疹,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沈清淮微微有些醉意,下意识想避开,含糊道:“无妨,只是有些痒……”
叶昭却猛然站起,冲出门外:“翠钱,翠钱!赶快去叫大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