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穿透夜色,一长两短,是最高级别的敌袭警报。
它像一柄冰冷的锤子,瞬间砸碎了穹顶之下所有的温存与旖旎。
刚才还满眼星辰笑意的黛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双清亮的眸子,在刹那间凝结成冰。
水溶松开她,那份深吻带来的缱绻被他毫不留情地从周身剥离,只剩下属于北静王水溶的、钢铁般的冷硬。
两人对视。
无需言语。
她眼中的宏图霸业,与他眼中的铁血杀伐,在钟声里完成了最后的交接。
“传令。”
水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宴会……”
他脚步一顿,回看向黛玉,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弧度。
“开席!”
命令,如水银泻地,瞬间浸透了整座岛屿。
如果说刚才的明月岛是一张拉满的弓,那么此刻,弓弦断了。
所有的张力,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离弦之箭!
了望塔上,水溶举起黄铜望远镜。
视线的尽头,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借着月色,组成一个傲慢的、充满压迫感的v字阵型,破浪而来。
最大的那艘三桅战舰上,悬挂着教廷的十字旗和某个贵族家族的狮鹫徽章。
“消毒队来了。”黛玉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甚至没有去看望远镜。
因为整片海域,都在她脑中的地图上。
“他们很自信,连夜间战斗的基本警戒阵型都懒得摆。”水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军人的轻蔑。
“傲慢,是旧世界最常见的墓志铭。”黛玉淡淡道。
她抬起手。
一名红莲卫士兵立刻递上一支红色的令旗。
黛玉没有看水溶,她的目光穿透了夜幕,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西方指挥官们脸上贪婪又鄙夷的神情。
她轻轻挥下了令旗。
“前菜,上了。”
下一秒,格物院后方的山体上,几处伪装成岩石的铁盖无声滑开。
数十个黑黝黝的炮口,调整着角度,指向夜空。
不是实心的炮弹。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数十个拖着微弱火光的铁罐,被精准地抛射到了西方舰队的上空。
在空中,它们爆开。
没有爆炸,没有火焰。
只有无数的纸片,如同盛大葬礼上抛洒的纸钱,纷纷扬扬,乘着海风,精准地飘向每一艘战舰的甲板。
远征军旗舰上,指挥官德瓦莱公爵正端着一杯葡萄酒,对着身边的副官嘲笑这片沉寂的海岸。
“看,这些东方异端,已经被主的威光吓得不敢点灯了。”
话音未落,一张纸片飘然落在他面前的栏杆上。
他疑惑地拿起,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用他的母语印刷的、字迹清晰的文字。
那是布鲁诺的信。
“……他们称我为‘学者’,而不是‘异端’。他们给了我一间看得见星空的实验室,而不是冰冷的地牢。在这里,真理的光辉,第一次压过了神权……”
德瓦莱公爵的瞳孔猛地收缩。
甲板上,骚动已经开始。
那些被强征入伍的士兵、被教会迫害的学者家属、对贵族积怨已久的底层水手,都捡到了那些信。
“我的画,第一次署上了我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