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最近出了件奇闻。
荣国府的凤二奶奶,派人来寻几箱遗失的旧账册。
这本不是大事。
奇就奇在,扬州盐政李德全大人,对此事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
李大人的手下,拍着胸脯保证,定会帮京城贵客找到东西。
于是,一出荒诞大戏,在整个扬州城上演。
王熙凤派来的那队精干人马,开始了他们的扬州“深度游”。
第一天,被带去大明寺听禅。
理由是,佛光普照,或可照出账册下落。
第二天,被领去瘦西湖赏景。
理由是,文人墨客云集,兴许有人见过那几箱“文墨之物”。
第三天,他们甚至被“请”进了扬州最大的花鸟市场。
理由更绝:账册是纸,说不定被哪只通人性的画眉鸟,衔去做窝了。
这队人马,从焦急,到迷茫,再到彻底麻木。
他们每日被酒肉灌得七荤八素,被高帽捧得云里雾里,就是碰不到半点账册的影子。
事情越闹越大。
很快,整个江南官场都知道了。
荣国府的凤二奶奶,在找一样“天底下顶要紧的东西”。
连江南织造衙门都被惊动,特地派人前来“协助调查”。
一出本该密不透风的暗中搜查,硬生生被这群“好心人”,唱成了全江南巡演的大戏。
消息传回京城。
王熙凤的院子里,死寂一片。
她已经两日未曾合眼。
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是失眠留下的印记。
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圈,往日神采飞扬的丹凤眼,只剩下血丝与惊恐。
扬州传回的每一封信,都像一根针,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派去的人,被当猴耍了。
她此刻的感觉,就像独自站在悬崖边。
而林黛玉那个小贱人,正慢悠悠地,一根一根地,抽走她脚下唯一的独木桥。
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整个贾府,都笼罩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
下人们走路踮着脚尖,大气不敢出,生怕一点动静就点燃了二奶奶院里的火药桶。
唯独潇湘馆,是例外。
这里,依旧热火朝天。
工匠的号子,锯木的沙沙声,账房里算盘珠子的脆响,交织成一曲生机勃勃的乐章。
小厨房的烟囱里,每日准时飘出浓郁的肉香。
那味道,馋得府里其他院子的丫鬟小厮,直咽口水。
潇湘馆,俨然成了一座与荣国府隔绝开来,独立而富庶的城邦。
宝玉最近很烦躁。
他从袭人那里,听说了林妹妹的种种“劣迹”。
“……把好好的潇湘馆,弄得跟衙门公堂似的。”
“整日跟那起子浑身汗臭的工匠混在一处,没日没夜地算那些俗气的账。”
“姑娘家家的,开口闭口都是银子……”
“连咱们院里的小丫头都说,林姑娘现在眼里只有钱,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