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正在被炙烤。
大地裂开狰狞的口子,像是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连续四十日无雨。
空气里弥漫着焦土与腐败混合的气息。人心,比天气更加焦躁。
就在所有人的理智都濒临崩溃的边缘。
天,变了。
没有一丝预兆的和风细雨。
整个天空,像是被谁打翻了浓黑的墨砚。
乌云带着吞噬一切的意志,从天际线疯狂卷来,黑沉沉地压下,要将整座皇城碾为齑粉。
第一滴雨砸落,在滚烫的地面砸出一个硬币大小的深色印记。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然后,是倾盆,是天河倒灌!
豆大的雨点密集得连成一片水幕,疯狂击打着屋瓦、街道,和人们愕然抬起的脸。
这不是雨声。
这是战鼓。
是千军万马的铁蹄,踏碎了江南的平静。
这场迟到了太久的暴雨,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怒火,席卷了整个南境。
太和殿。
殿内的空气比殿外的暴雨更加压抑。
“废物!一群废物!”
龙椅上的皇帝,将一卷奏折狠狠掼在金砖地上,眼球布满血丝,胸膛剧烈地起伏。
殿下,一排排朝廷重臣跪伏于地,死死地将头埋在朝服里,生怕被那滔天的君威扫中。
“山洪!决堤!朕的鱼米之乡,不到十日,成了一片汪洋!”
“你们告诉朕!你们这群食君之禄的肱股之臣,当时在做什么?!”
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震荡,带着金石碎裂的颤音。
“户部!朕批给你们的水利款项,去了哪里!”
户部尚书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一颤,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队列,嗓音凄厉。
“陛下明鉴!款项早已按时拨付!是工部督造不力,层层克扣,修出来的堤坝全是豆腐渣工程!”
工部尚书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猛地抬头反咬。
“血口喷人!你户部拨下的银子,过一手就薄一层,到了地方能有三成就算天恩浩荡!没钱,拿什么修堤?用泥巴糊吗?!”
“你放屁!”
“你才放屁!”
庄严肃穆的朝堂,转瞬间沦为市井泼皮的骂街之地。
争吵,推诿,甩锅。
一张张平日里仙风道骨的脸,此刻扭曲成最丑陋的模样。
皇帝看着底下这出活报剧,只觉一阵气血攻心,眼前黑。
奏报上那一个个数字,在他脑中疯狂冲撞。
流离失所,百万之众。
死伤,无法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