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们,一起掏空贾府!”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道黑色的惊雷,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看着眼前这张美得不似凡人,也冷静得不似凡人的脸,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疯子!
眼前的林黛玉,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竟然想拉着自己,荣国府的当家奶奶,去干这种掘祖宗坟、断子孙路的勾当!
王熙凤的第一反应,是厉声尖叫,是扑上去撕烂这张云淡风轻的脸,是把这个疯言疯语的妖孽扭送到老太太面前!
可地上那本账册,就那么静静地躺着。
像一只无声的眼睛,冷酷地凝视着她,提醒着她早已万劫不复的处境。
拒绝?
她拿什么拒绝?
拒绝的下场,就是身败名裂,被贾府这条千疮百孔的破船拖着,一同沉入冰冷刺骨的河底。
王熙凤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一边是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一边是刀山火海,九死一生。
黛玉没有催促她。
她只是安然坐着,姿态优雅地端起茶杯,用杯盖慢条斯理地撇去水面的浮沫。
那份闲适,仿佛在欣赏一出与她毫不相干的精彩折子戏。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小小的潇湘馆内,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针一样扎在王熙凤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
王熙凤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重重地瘫软在椅子里。
她闭上眼,再猛地睁开。
那双明亮的丹凤眼里,所有的惊恐、愤怒、挣扎都已退潮,只剩下一种押上全部身家性命的疯狂与决绝。
“我凭什么信你?”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奇迹般地恢复了平日的镇定。
黛玉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你没得选。”
四个字,像四颗冰冷的钉子,钉死了王熙凤所有的退路。
王熙凤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的嫩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是啊。
她没得选。
从贾琏那个混账东西把账册偷出来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不再由自己掌控了。
“好。”王熙凤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我跟你干!”
“但是,”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黛玉,那眼神是母狼护崽时才有的,不顾一切的凶狠,“我有一个条件!”
“巧姐儿。”
“我不管以后贾府如何,我王熙凤是死是活。你必须保证巧姐儿,我唯一的女儿,一生安稳富贵,衣食无忧!”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淬着血。
“我要北静王府的字据!盖了王爷私印的文书!白纸黑字,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女儿是王府护着的人!”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坚固,也是唯一的护身符。
只要有北静王府的承诺,她的巧姐儿,就等于有了一座谁也推不倒的靠山。
黛玉听完,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王熙凤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