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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第1页）

第62章

白至正看到赵氏出来，说道：“娘，这人说他是进京的，走到这里，找不到原来歇脚的那个空房子，问咱们可不可以留宿？”

黑夜里，虽然下着大雪，有些光亮，但赵氏不过是普通人的眼神，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当然辨认不出来人是谁。

站在院外那人却忽然激动地身子前倾，大声道：“赵娘子，赵娘子，你是赵娘子？我是秦久，你忘了，你卖兔肉时候，我还帮你吆喝过。”

赵氏脑袋嗡的一下子，不由後退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久，伸出手指指着秦久：“你？你……”她连吐两个你字，却再说不出什麽。

白至正好奇地轮番看着秦久和赵氏，这俩人有什麽渊源吗？都有些激动呢。

赵氏胸中五味杂陈，理智上感觉秦久怎麽说都算做她半个恩人，她可不能不帮忙，情感上又想起那些人拿秦久打趣她，秦久竟然也不否认，当时那个猥亵的样子，想起来就让她不痛快。

这麽冷的天，真不留他，可要冻死在路上了，赵氏定了定神，走上去打开院门，没好气道：“你可想好了，住我们家里，我们满屋子都是大大小小的妖精，你的小命保不保得住，可不是我说了算。”

白至正嘬了嘬嘴唇，很想说一句“我不吃人”。但是看赵氏的脸色不是很好，就很识趣地收回自己已经到嘴边的话。

秦久往上颠了颠背上背的包裹，又伸出双臂用力扑打了一下两肩和胳膊上的积雪，这才迈步走进院子。

他这一路紧赶慢赶，本来计划好天黑前能进京城，却遇上下雪，脚程慢了很多，连累带冻，在这一带转悠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原来歇脚那个荒废的空房子，看这家房子这麽多，还灯火通明的，想必不是富户也不至于很穷，就想试探一下能不能借住一宿，等明早雪停了再进京。

却不料遇到了熟人，听赵氏那几句半凉不酸的话，秦久嘿嘿笑着道：“赵娘子说笑了，哪里来的妖精，我却不怕，那我可进来了。没想到你儿子都这麽大了，长得一表人才啊。”

舒歌在竈房门口看到赵氏领着秦久往这边走来，赶快躲回自己屋了。

赵氏给秦久煮了碗面，连汤带水吃过後，秦久终于停止了打摆子，身上多少有点热乎劲了。

秦久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述着县里的一些事，说到前些时候县城大户萧老爷衙门口被杀的事，官府也没有深究，给出的结论是萧老爷竖敌太多，大概是仇人寻仇杀了他，听说萧老爷的干儿子还上京找靠山去告状了，也不知道後续咋样了。

赵氏也不接话，却暗自竖起耳朵听得仔细，萧老爷死了，活该他，恶人自有恶报，她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萧老爷的死是她那年仅十二岁的儿子所为。

秦久又说他自己在县城里也过不下去了，有同年给他介绍京城里一个小掌柜的家里做先生，供吃住，每月给五百个大钱，好歹过了这个冬再说。

赵氏边听边递给他两只简陋的草鞋，让他替换下脚上被雪水浸湿的鞋，放在竈塘边上烤着。又起身去祝微明住的屋里，在热炕上，临时给他清理出一个铺来。

祝微明一宿好眠，清晨忽然听得身边有人打呼噜，吓了一跳，惊坐起身，才看到一个四十左右的汉子，躺在炕的另一边，身下铺着干草，身上裹着一床赵氏逃难时候带着打地铺时垫在地上的破被子。

想是不足以御寒，那男人团成一个球，但是仍旧睡得很香。祝微明有些奇怪，难道又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妖精？这个妖精可老了点儿。

他这吸引妖精的体质是没治了，若早晨母亲知道又来了一个老妖精，还不再吓一跳？他拍了好几下那人肩膀，直到把他拍醒来。

秦久睁开眼睛，面前一张十二三岁的少年脸庞，正疑惑地瞅着他。秦久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搓了搓冰冷的手。

“说吧，你是什麽妖？”

祝微明憋着一泡尿，直来直去想问清楚，赶快去撒尿。

“什麽妖？”秦久愣住了，反问一句。

“跟这儿演戏呢？”祝微明没好气地说：“你化形时间挺长了吧？都这麽老了。”

秦久两眼不住眨巴，披着个破被子盘腿坐在已经凉下来的炕上，用力吸一下鼻子问：“你是赵娘子的小儿子？”

祝微明吓了一跳：“你还认识我娘？”

秦久用手指抠着眼角的眼屎道：“我不光认识你娘，她卖兔肉的时候，还是我帮她开张的。”当着人家儿子的面，秦久不便说起赵娘子被官兵侮辱那件难堪的事。

祝微明急着上厕所，挥了挥手，没顾上说什麽，跑了出去。

秦久吸溜着鼻子，这一夜虽然比睡在荒废的破屋里强，但是这屋里只一条炕是暖的，没褥子，被子也不保暖，睡得他还是有点着凉。

似乎还带点咳嗽，秦久爬起来，套上自己半干的棉衣棉袍，趿着草鞋，去竈屋看烘在竈旁的鞋子干了没有。

鞋子还真干了，他看了看自己破了洞已经洗成灰色的白袜子，叹了口气，套上那双已经结成板的，不保暖的棉鞋。看看外面地面上厚厚一层积雪，就有点发愁，这麽冷的天气，身上的棉衣昨天也湿了，到现在还潮乎乎的没干透。

祝微明上完厕所，看到那个中年老妖还站在竈房门口望着天发呆。晨光微曦，东方太阳的光晕已经由橙红转为亮白，今天应该是个大晴天。祝微明冲秦久招了招手，跑回自己的屋里。

在他穿上厚棉袄的时候，秦久瑟瑟发抖地跟进来，祝微明问：“你真不是妖精？”

秦久苦笑着摊了摊手：“你可见过我这麽狼狈的妖精？”

祝微明还真没见过这麽埋汰的妖精，他打量着面前这个中年大叔，四十上下，身子瘦弱矮小，腿似乎还有点瘸，穿着长袍，像个读书人，但是模样又不太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