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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第1页）

第104章

祝微明忙把陶院判迎接进客房，从火炉上提起水冲茶递给老头。陶院判脱下有边沿磨到起毛的羊皮大氅，舒服地叹息道：

“这火炉是好东西呀，最近京城流行得紧，我这小小的六品官，订购还轮不上，且得等年後看看咋样。”

老人家一点没拿自己当客人，直接把椅子拉到火炉边，脱下沾了雪的靴子摆在炉前让它烤着，自己盘腿坐在椅子里，捧着茶连喝好几口，这才舒舒服服道：

“祝当家的，我是真没想到你这麽年轻，真是後生可畏啊，瞧瞧这也就个把月不到，你连做了几件大事了。”

祝微明谦虚道：“小子一介布衣百姓，哪里能做什麽大事，不过就是带着家下几个人，挣点小钱糊口而已。”

陶院判摆手道：“可不是这样说的，来之前，我了解过你，东城火药库爆炸前，是你通知那些衙门，救了不少人的命，最近这炉子，听说也是祝当家发明的，这都传到皇宫了，不日，恐怕皇上的嘉奖也快下来了。还有这个，是你这里出的吧？”

老头一边说话，一边掀开自己身上的棉袄，从怀里摸出一个带盖的，也就顶多能装二两药膏的一个白瓷罐，罐子盖上烧制的时候就烧上了一个红色的“祝”字，罐子看似简单，但做得讲究，显然是专门订制的。

老头托着瓷罐的手不停地颤抖，祝微明一看出，他这是有帕金森的毛病，但看样子还没有很严重，只是轻微颤抖，应该是初期症状。

陶院判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笑：“这个柏子仁膏是你做的吧？”

祝微明点头道：“没错，这个药用了柏子仁丶党参丶黄芪丶朱砂等六七味药，陶院判，这个药有问题吗？”

陶院判连忙摆手，再无比珍贵地把那罐药膏放入怀中，接过祝微明递来的茶喝了几口，舒服地吁出一口长气才道：

“这个药很好，我家老太婆多年的心疾了，越来越严重，所谓医者不自治，喝了好几位郎中很多年的药，也治不了，最近两年，严重到睡眠都有问题。”

祝微明再给陶院判添上茶水，听他继续说。

“前几天也是亲家家里娶孙媳妇，我家老太婆去贺喜的时候，有人给她说了一嘴，说出城往东，距离法华寺三里路，有个千妖食肆，那里做的点心好，主人家姓祝，也做一些药膏药丸，对症吃药，没有不灵的。”

陶院判用颤抖的手捂住藏在怀里那罐柏子仁药膏，倾前身子，凑近祝微明，仔细打量着他，啧啧了两声，才又道：

“祝当家的，看你年纪这麽小，也不给人诊脉，也不开方，不像是专门潜心研学医药的，但做的几类药膏药丸子，人人都道有效，这是得了祖传的绝技吗？”

祝微明微笑：“实不相瞒，家下原来有几本药学书籍，小子啓蒙识字就是从背汤头开始。”

陶院判在太医院混了大半辈子，能不出事，马上就顺利告老还乡，必然有他过人之处。他眯着眼，审视般地端详了祝微明半天，手拈胡须笑出声：“小子，你不老实，决不是这麽简单。”

祝微明知而不答，唇角也带出微笑。陶院判又道：

“你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就算你四五岁开始背汤头，真正开始涉猎医药，咋着也得七八岁懂事才行，一个成品药丸药膏能推出来，可比辨症更难，短短五六年，单凭一个孩童的一己之力，断不会做出疗效这麽好的好几种药丸子药膏来。”

祝微明伸手搔了搔眉头，有几分尴尬道：“陶院判您一直在太医院供职，小心谨慎过头了，其实做这个成品药不难，懂一点中医就行，我是胆大不要命，凑巧了，真是凑巧您家里就管用了。”

“快别和老头我说这些糊弄人的大通套话，小滑头，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麽回事。”陶院判继续挤兑祝微明：

“你这根窍究竟在哪里？”

老头一双看似昏花的老眼，紧盯着祝微明，不放松他面上任何一个微表情。

祝微明叹口气道：“院判大人，您这麽硬逼我不好吧？”

陶院判再次嘿嘿嘿笑着捋须：“好，怎麽不好，我这想送你一笔财路，总得自己先弄个明白。”

“什麽财路？”祝微明对赚钱向来是来者不拒。

陶院判盯着他只是笑，就是不往下继续说。这时候，门上挖出来的一个小洞上的小棉帘一顶，从洞外钻进一只很小的小狸花猫。

那只小猫看上去还不满月，圆溜溜胖乎乎的，顶开那个小棉帘，从那个专为它做的小门洞里费劲巴拉地跳进来，歪歪扭扭顺拐着跑到祝微明跟前，伸出爪子，三下两下顺着祝微明袍子爬到他裤腰处，累得再也爬不上去，仰起头奶凶奶凶地冲祝微明“喵”的一声，似乎在说：还不帮帮朕？

祝微明笑着捏起他後颈子把他提起来，放到自己臂弯里抱住。小猫转过头盯陶院判，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陶院判一上一下打量着祝微明和小猫，感觉有趣，这人不一样，这猫儿也不一般。

祝微明也不催促，只一个劲给陶院判湛茶。老爷子摆摆手道：“别倒啦，别倒啦，老啦，沁不住尿，一会儿该一趟一趟往茅房跑啦。”

说着，两手抚膝，来回搓着有点酸痛的膝盖道：“我本来想着年前递折子告老还乡，没想到，前两个多月，宫里一位贵人身体出了点小恙，妇人科的毛病，每回来月事，痛到晕厥。嗨，这话和你一个小毛头後生说，多少有点不合适。”

老头有几分尴尬，但既然说到这份上了，还是得继续往下说，又道：

“咱们做太医的，也各自负责一块儿，恰好老头我就专门负责宫内妇人科这一块儿。连着调了两三次方子，就是奇了怪了，怎麽都不见效。院使丶院判丶御医，会诊了几次，得出的结论差不多，方子用的也是大差不差。”

陶院判说到这里，若瓜脸越发苦，叹息道：“皇上非常生气，给老头我下了最後的命令，恐怕这次再无效，别说告老还乡，我这条老命，也就交代在这儿了。”

祝微明有点啼笑皆非：“陶院判，您老人家至少有四十多年的行医经验了吧？再说，太医院里哪位太医不是全国大夫里的佼佼者？我才十二岁，不满十三岁，虽然懂得点歧黄之术，也就是个皮毛而已，您怎麽敢相信我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