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顿了一下,“宝宝,你总是很关心我,可是我问你的时候你又总不说实话。”
“感情是相互的,对吗?”
“我没有……”金羽的声音弱下来,“我好像没什麽好玩的,打比赛好累,怎麽做都不好,每天都差不多。”
唐玉想说自己的生活其实也很普通,但是金羽在接着说话,她退回倾听的角色。
“以前也不厉害,但是敢打,可是敢打又很容易送,後面就不敢了,不敢了又像边缘ob。”
“我一个人来S市的时候,一开始很高兴啊,缓缓跟我说我赢一场给我发一千块钱红包,她到现在都在给我发,”哭她忍了很久的眼泪落在这一片角落里,“我知道很多人喜欢我。”
“可是我还是很累,一个人也没什麽好出去玩的,春天的时候还觉得菜就多练,夏天的时候有时候都觉得练多了也还是菜狗,天赋好像就在那了。”
“不敢说自己没自信了,可是真的做不到了。教练说的问题我每天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一直在脑子里转,这是瓶颈期吗?可是我现在应该比以前厉害吧?我的队友们都很好啊,可是明年还有这样的队友吗?”
“拿到S赛门票了,至少今年我可以说问心无愧了,可是看到我妈跟我发的消息又好难过,我被骂就算了,我也习惯了,可是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
“我什麽都想很多,结果说出口的又很少。有的东西你想太多了,就像东西嚼烂了,就不愿意再吐出来了。”
最後变成彻底的大哭,呼吸不畅变成一个又一个哭嗝,金羽想小声一点,可是服务员已经走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她抹掉眼泪赶紧站起来,因为离开太久找过来的其他人也围过来看发生了什麽,有点难堪,这种大庭广衆下的脆弱。
金羽很想成为很厉害的人,无论是她的职业生涯,还是作为一个好的恋人,可是还是这种什麽都做不到的无力。
很多人跑过去拿纸巾,又默契地留给金羽一点私人空间,他们的翻译在和服务员解释,谢德平和郭城对视一眼,领着金羽到了街上,给她找了个安静的转角。
“和你朋友先聊吧,然後有什麽不好解决的跟我们说,大家都认识这麽久了,比赛的时候没什麽年纪大年纪小的,但是平时都是比你大好几岁的人,总多点经验。”
唐玉听见金羽的哭声,听见杂七杂八的对话,也听见谢德平他们的宽慰。
围着金羽的人那麽多,可是她还是很孤单。
“我一开始来B市的时候连地铁都不太会坐,但是地铁站人很多,你在指引牌前站一会可能都挡道,我拿着行李背上全是汗。”
“面试第一家家教的时候,走进小孩家里很怕不小心弄坏什麽,一切看起来都很贵,他妈妈也是B大的,要求很高,我的试讲一塌糊涂,回学校的路上我挤在地铁里哭了一会,然後发现不好擦眼泪只能停下来。”
“小羽,你觉得我很厉害吗?”
“可是我在B市好像进了本来不属于灰姑娘的那场舞会,我知道十二点一到一切魔法都会失灵,所以我只能拼命赚到属于我的门票。”
“我知道你很累,很辛苦,真的,太多的关注是慢性毒药。”
“从我们在B市第一次见面我就後悔了,当初我太自以为是,我觉得打职业对你没有坏处,所以推你去,可是你一点都不开心。”
“真的很对不起。”
“我们打完今年的赛程就不打了吧。”
唐玉想明白了那个问题,无论是否是因为feather让她们之间的关系完整,她是否因为在那些文字里寄托的感情投射到具体的金羽这个人身上,她们之间漫长又混乱的联系早就无法割舍了。
无论是否以爱的名义,这已经是目前世界上她最紧密联系的人。
她们的回忆大部分重叠着,变成塑造着两个人无比重要的一环。
这是哪怕没有feather前就确定的,在她们出生在那麽近那麽相似的两个家庭时已经写下的过去。
谢德平和郭城远远地站在路口,小声地讨论可能发生了什麽。
金羽安静地听唐玉的故事,狼狈的唐玉,失败的唐玉,和她记忆里丶想象里的那个天神一样挺身而出无所不能的唐玉不一样的唐玉。
她觉得那些都是很小的事情,并不妨碍她依然带着几分崇拜,但是这些属于唐玉生活里的枝杈又确实抚平了她的不安和焦虑。
没有人能面面俱到,不完美组成了我们。
不是所有都要做到极致才能获胜,再优秀的队伍都会犯错。
“我还要打下去。”
“我难过的是我们突然分开了,连一句话都没有,但是我不後悔打职业。”
“在16岁的网吧里,我就旁观过夺冠的幸福,”金羽回忆着已经模糊的记忆里属于徐天天和谢德平的那一年冠军,可是她还能记住的只剩当时离前台近的座位上激动的顾客,“成为职业选手是我很早的梦想。”
“追梦可能就是这样痛苦,但是没什麽好後悔的,因为还有很多幸福。”
“谢谢你阿玉。”
唐玉有点出神又有点欣慰,是的,金羽是个很内向很敏感的人,可是她也同样有着最坚韧的性格。
最华丽的操作手,後期的绝对输出,金羽选择ADC的原因也许也是这个原因。
“这是很难很难的一条路,小羽,我没什麽能帮到你的,但是难过要和我说,我也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