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联系一下家属吧,需要有人陪护。”
“我自己可以,而且不是有护工?”
护士有些头疼,“那得安排监护人。”
“我成年了。”她擡起头,眼神淡淡地望着医生身後那张“夏季防感冒小贴士”的宣传海报,“可以自己做决定。”
护士被噎住了,这人怎麽还有点难搞。“婚姻状态这栏你写‘已婚’,配偶具体信息不填,我们也不好交代。”
“那就改成‘未婚’。”她扯出一个笑,“我填错了。”
护士见说不过她,便无奈笑了笑,“好吧,先去急诊室的临时病床等值班医生看下情况吧。”
不一会儿,温倪左膝疼痛便开始加剧,连坐稳都难,她是被几个护士架着擡上病床的。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太多,裤腿被人剪开,膝盖处红肿明显。她嘴唇发白,额角还冒着虚汗,隐约听到有人喊了一句:“褚医生当班,请他过来看吧!”
一分钟後,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快步穿过急诊走廊。
“人在哪儿?什麽情况?”
“车祸,女,左腿疑似骨折,患者神志清醒,其他部位初步检查只是轻微擦伤。”陪同的护士汇报情况。
温倪偏过头,看见一双白球鞋停在她面前,看来这人和自己一样可怜,下雨天穿着白色的鞋,不过他的可干净多了,只见那人半蹲下身,双手撑在她膝盖附近。白大褂袖口卷起,露出小臂的筋络。
他开始伸手检查她膝盖,力道轻但果断。“这儿疼吗?试着动一下这里。”
“嘶……疼!!”
“确定是这儿对嘛?”他说话语速快,却不让人觉得仓促,“左膝侧副韧带压痛,可能伴随关节积液。”
温倪皱着眉,疼到说不出话,也听不懂他说的话。
“先做个影像。”他转身吩咐护士安排X光,一边温倪解释,“我先帮你做个初步固定。你忍耐一下,别乱动。”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瞥见医生戴着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干净丶明亮的眼睛。他戴着一次性手套,弯下身替她调整固定支具位置。急诊的灯光在他额前的碎发上映出一点反光。
直到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温倪忍不住闷哼出声。
“对不起,忍一下。”
“……好。”
支具绑好後,她终于能短暂缓一口气。温倪斜倚在临时床上,睫毛颤着,低声道谢:“谢谢你,医生。”
“没事,应该的,”说着他便拿起床头挂着的病历准备做记录,却突然看到了她的名字——“温倪”,她是温倪?褚知聿写字的指尖微顿了一秒。
他擡头看她。温倪感受到他的注视,也望过来,带着模糊的疲惫与不安。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一片茫然,没有任何熟稔的神色。
“护士安排好了就来通知你拍片。我刚才给你做了紧急处理,先尽量不要动那边的腿,明天一早就去门诊,医生会给你安排手术治疗,”见她心不在焉,他提醒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温倪,听到了吗?”
“哦……好的,谢谢医生。”
温倪被推进影像科,诊断也很快出来:左侧胫骨平台骨折。
当她再次回到急诊室临时留观床位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病房满床,她被暂时安置在急诊室。睡到後半夜好几次都被疼醒。虽然疼,但温倪觉得真的还可以忍受,只要不动,她就还能维持住呼吸的平稳节奏。
她知道怎麽把注意力从疼痛上挪开——这是她身为心理咨询师练出的技能,就像是她熟知怎样引导病人,也熟知怎样安抚自己。
褚知聿坐在值班室,翻着温倪的片子和诊断报告,眉心轻蹙神色未动。在心里默默唤了一声报告上的名字,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重新认识这个名字。
果然,她不记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