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不成调的、短促的气音,像是在嘲笑,又像是不敢相信。
“你忘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诡异的颤抖。
“你居然忘了?”
du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起来。
她缓缓抬起空着的那只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指缝间漏出被死死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笑声。那笑声初时很低,而后越来越大,在死寂的废墟里回荡,听起来不带丝毫笑意,只有近乎癫狂的悲凉。
“你这个刽子手,这个懦夫,这个背叛了我们所有人的混蛋……”笑声戛然而止,du猛地放下手,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丝戏谑,只剩下无尽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悲哀与憎恶,像是凝固的血,“……居然有脸把一切都忘掉?神明怎么这么眷顾你,混蛋!”
“所以……”
她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周围的火焰仍在跳动,将她脸上的神情映照得明明暗暗。
“我要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活下去。被所有人憎恨,被所有人追杀,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一样,在这片烂透了的大地上挣扎。”她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直到有一天,你想起自己是谁,想起你对我们做过的所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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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你会求我亲手杀了你。”
说完,她不再看地上的医生一眼,也不再看挡在身前、脸色愈苍白的伊娜莉丝。
她决绝地转过身,将那把与她身形不符的巨大榴弹射器重新甩到肩上,动作干脆利落。她的身影没有丝毫留恋,就这么一步步地融入了身后那片由冲天火焰与滚滚浓烟构成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伊娜莉丝,”她最后的声音从风中飘来,像一片冰冷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伊娜莉丝的耳边,“我们之间的账,以后再算。”
“……我知道了。”
du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那片翻涌的浓烟与火光深处,周围的空气似乎过了很久才重新开始流动。
先前被两个女人的对峙所压抑的一切声音,此刻又争先恐后地涌了回来。
卡车残骸的骨架在烈火中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与爆裂声,火星四溅。远方,天灾的怒吼一阵紧过一阵,大地随之出沉闷的、节律性的震颤,仿佛一颗垂死巨人的心跳。
伊娜莉丝一直强撑着的身体猛地一晃,一股尖锐的剧痛从身体深处炸开,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虚弱感,像退潮般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眼前一黑,膝盖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不受控制地向前一软,单膝重重跪倒在碎石遍布的地面上,出一声闷响。
“你没事吧?”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来到她身边。
医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绕过伊娜莉丝,快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伸出双手,似乎是想将她扶起来,动作却因为迟疑而显得有些笨拙。
伊娜莉丝没有去看他,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将他伸来的手隔开。
她的呼吸急促,额前的丝被冷汗浸湿,紧贴着苍白的皮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两股源自不同血脉的力量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厮杀,此刻正暂时偃旗息鼓,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战场,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的冲撞。
医生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有些无措地收了回去。
他蹲下身,视线越过伊娜-莉丝的肩膀,望向du消失的那个方向,那里只剩下火与暗色的烟尘在疯狂搅动。兜帽的阴影下,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那个女人……”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着贫瘠的词汇,“她说的……是真的吗?”
伊娜莉丝终于缓过一口气。她抬起头,幽蓝色的眸子对上了他那双在火光中依然茫然而困惑的眼睛。
她从那片清澈的湖底,看到了惊惶,看到了无措,唯独没有看到du口中那个“刽子手”的影子。
她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是个疯子。”伊娜莉丝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撑着粗糙的地面,一点点站起身,膝盖与碎石摩擦,传来细微的刺痛。
她没有理会,只是伸手拍了拍作战服上沾染的灰尘,仿佛要将刚才那场对峙连同du留下的阴影一并拍掉。
“疯子说的话,听听就算了。”她侧过脸,补充道,“别往心里去。”
“现在要想的是,该怎么走。”
那辆载着他们逃亡至今的乌萨斯军用卡车,此刻已经彻底化为一堆熊熊燃烧的废铁,车头扭曲变形,黑烟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