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廉价溶咖啡特有的、带着焦糊味的苦涩气息立刻在狭小的车厢内弥漫开来,盖过了那股淡淡的臭氧味。
他将杯子凑到嘴边,却没有喝,只是任由那灼人的蒸汽熏着自己的脸。
副官见他没有回应,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满是笃定:“不过,她的抵抗,只会让那些帝国的渣滓死得稍微慢上那么一些。”
“是啊,毫无意义。”里斯拉夫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对自己说。他喝了一小口那滚烫的咖啡,苦味从舌根一直蔓延到喉咙深处。
他放下了杯子,重新看向屏幕,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命令炮兵部队,准备进行饱和式覆盖打击。”他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副官的身体瞬间绷紧,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是!”
里斯拉夫抬起手,食指悬停在触控屏幕上一个鲜红的通讯按钮上方,准备下达这最后的通牒。
“将坐标区域内的所有东西,”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都从这片土地上抹掉。”
可就在这个时候,地平线的尽头,他们后方,炮兵阵地的方向,一团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夺目的白光猛地爆开。
那光芒是绝对沉默的,却拥有着吞噬一切的力量,在万分之一秒内就将整个冰原的夜空彻底染成一片死白。
指挥车内的所有屏幕,都在同一时刻被这无法解析的强光干扰,所有的数据、图像和符号瞬间消失,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疯狂跳动的雪花。
紧接着,仿佛是延迟了整整数秒的、足以撕裂耳膜的毁天灭地之声才终于传递过来。那不是单纯的巨响,而是一堵坚实无比的、由纯粹的能量和压力构成的墙,狠狠地撞在了指挥车上。
“轰——!”
整辆指挥车如同风暴中的一片树叶般被剧烈的冲击波撼动,向上弹起又重重落下。
里斯拉夫手中的保温杯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滚烫的咖啡尽数泼洒在滋滋作响的控制台上,焦糊的气味混合着电路烧毁的恶臭,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
“生……生什么事了!”
副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东倒西歪,他死死抓住桌子的边缘,才没让自己摔倒在地。他脸上那种属于年轻军官的狂热和自信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惨白,像张被揉皱的纸。
“报告!什么情况?是敌袭吗?!”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沉稳。
战术屏幕上的雪花疯狂闪烁了几下,挣扎着想要恢复,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努力,彻底黑了下去,只剩下几缕青烟从屏幕边缘的缝隙中冒出。
几秒钟后,备用系统启动,主屏幕重新亮起,但显示的不再是无人机的实时画面,而是最基础的战区地图。
地图上,代表着霜星部队的红色图标依旧存在。
而那个一直在后方,以冷酷而稳定的频率闪烁着的,代表着己方整个炮兵阵地的巨大蓝色图标,消失了。
不是变成了代表通讯中断的灰色,也不是代表遭受攻击的红色。
就是那么干干净净地,从地图上消失了。
先前还充斥着命令与报告的信道里,此刻只剩下电流永恒不变的嘶嘶声,像无数毒蛇在耳边吐着信子,嘲弄着这突如其来的无能为力。
车厢内,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照亮了控制台上泼洒开的咖啡污渍和那股因为电路被烧毁而散出的焦臭。
“炮兵!炮兵!听到请回答!”副官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重复,这里是指挥部,炮兵营听到请回答!”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那令人绝望的沙沙声。
“报告!”通讯官猛地转过身,脸色比应急灯的光还要苍白,“我们与整个炮兵阵地,失去了一切联系!”
话音未落,另一边的分析人员现了问题。
“报告!上校!地震监测仪……监测仪刚刚捕捉到的数据……刚才生的爆炸当量……”他似乎被自己看到的数据吓得喘不上气,停顿了一下,才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说完了后半句,“……相当于我们……我们一个基数的弹药库,生了殉爆!”
“殉爆?”副官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他撑着桌子勉强站稳,脸上再无半分先前的倨傲,只剩下茫然和恐惧,“怎么可能!我们的弹药库……”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更多的声音,一个又一个惊恐万分的报告,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各个频道里疯狂地涌入指挥系统,彼此交叠,汇成一片混乱而尖利的哀嚎。
里斯拉夫的脑子一片空白。
殉爆?怎么可能!他最精锐的炮兵部队,最严密防护的阵地,那条他准备用来绞死霜星的钢铁锁链,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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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断断续续的、充满了极度恐惧的求救信号,从一个加密的侦察频道里幽灵般地传了进来。信号质量极差,仿佛是从地狱的另一头传来。
那是一个负责监视炮兵阵地外围的斥候。
“……救……救命……”声音被电流撕扯得支离破碎,“有人……有人袭击……一个……一个黎博利人……”
里斯拉夫的瞳孔猛地一缩。
“……蓝色的……是蓝色的火……”斥候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像个看到了神罚的原始人,“她……她一个人……她引爆了炮弹……她把所有东西都……”
信号戛然而止。
死寂再度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