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谢渊令工部重修衍支山行宫。不出所料,再次激起百官喧嚣。
谢渊停朝七日後,庸都的红绿官袍们约定好了一齐堆簇在崇政殿前的广场上。
这场由文官单方面挑起来的文喧,最终演变成礼法与君臣的对峙。庸安府尹程令典成了风暴中央醒目的箭靶子。
“陛下,朝中有佞臣谗言媚上丶蛊惑圣听。天下初定,当以农桑为本,兴修水利,培育贤才,此乃固本培元之要,教唆陛下劳民伤财修建宫室,程令典其心可诛!当罢职丶枭首!”
文官的谨慎之处在于他们犯上劝谏时并不会列出具体名目,只会巧立道德之名,引咎自责。
“大兴土木之功,耗费民力无数,非明君所为。既劝谏不动天子,又无法拯救黎民于水火,为官无能,不如回家种田。”
“客星不逐,主上安能强固?臣等无能,请皇上赐臣解甲还乡。”
这场劲力不对等的对峙持续了多日,最终,谢渊败下阵来。
立夏後,南方大旱。
连雨水最为充足之地的胡泽河池也没能幸免于干涸。南方多半土地开裂,颗粒无收。
谢渊颁发治灾的政令,六部竟无人听从。没人干活了,政令下发不到地方,赈灾的钱粮也送不到百姓手里。
龙颜震怒。
却只激起了百官更顽固的抵抗。
灾情十万火急,拖一天,便不知会死多少子民。
今六月,谢文珺踏足婺州地界之时,庸都降谕天下,着令国子监女监生罢学,不得登科入仕。
这场声势浩荡的文喧并没有随着这道谕旨结束。
文官们依旧不满足现状,接下来又是一场党同伐异丶清除异己的内斗。守旧一派占据了天理与道德高地,要求责令封禁全境女院,并查办丶问责当年支持开办女院的人。
陈滦受到申饬。文喧甚至波及苍南已致仕多年的太师谷长学。
随後,便有人指出,谷长学的孙女谷燮所嫁夫婿,齐修,乃是姚家长子姚霁风。是上任国子监司业,《女论》这一禁书的着者。是本该在宣元十六年姚家满门抄斩时就斩首的姚霁风。
谢文珺薄唇紧抿,脸色阴沉似水。
“活腻了便去死!真当朝廷离开他们便无人可用了吗?君若弗为,愿为者不乏其人!”
陈良玉攥紧她的手,抓了一会儿,五指灵活地钻入指缝,十指相扣。
车身摇晃。
她只能送她走过这一段路。
陈良玉道:“殿下,铁錽信筒带在身上吗?”
“带着。”
“戍边守将,非述职,无召不得回庸都。那边的事我鞭长莫及。若有凶险,早些飞虻传信儿给我。”
陈良玉撩开车帘,目之所及,晴空万里。
黄土沙地中延出绵长的马蹄丶车轮痕迹。
谢文珺抓住她的衣襟,使她靠近些,舌尖勾入齿间卷磨许久,才喘着气儿分开。
陈良玉将她抵在厢壁上,手往衣料里探。
“朝野文喧。也就这点能耐。”
谢文珺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招数虽老,威胁君王却最有用,尤其是三哥这样根基不深丶心又不够狠的君王。换作皇兄,定叫这帮臣子明白何为君臣!这里不行,改日。”
谢文珺所说的皇兄是懿章太子。
陈良玉收了心思,在她脸颊亲了下,“文喧见识过了,庸都诸事若殿下与皇上难以处置,也叫那帮惯会耍嘴皮的文臣见识些别的?”
“你想如何?”
“万不得已,兵谏。”
荒原上立着一块巨石,婺州界碑。再往前,陈良玉便是擅离职守了。
车轮缓缓刹停,辙印更深了些。
风沙混沌,陈良玉站在天地相接的晴空下,影子由短拉得很长。她脚下刚好是一座丘陵,地势起伏,而她立于高处。视野之中,身着玄色劲装丶披细鳞甲的长宁卫队一路往南走,渐隐于天地间。
作者有话说:谢渊:“江宁,朕撑不住了,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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