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予安闻言将李鹤章推上前,拍了拍李鹤章的胸脯,“李大人请来的。”
李鹤章拍掉盛予安的欠手,“你别说话。”他往盛予安身後一藏,偷偷瞄向高观,“本官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高观没往他那边看,自顾与陈良玉交谈,道:“这儿我来处理,大将军先跟公公进宫。”
郑合川瞻视这片田畴麦野,不远处趴着一老一少一莽汉,皆已不动弹了,麦垄上横着一头被削断前蹄的黑马,四周被踩低的庄稼地里倒十来个身披牛羊皮的樨马诺人。樨马诺的人马伤了不少平民,但好在陈良玉和她手下几个身手不错的亲兵拼死护着,没再多亡几条人命。
他见了礼,“大将军。”
陈良玉招呼了声:“郑公公。”
郑合川躬腰道:“大将军,陛下口谕,召大将军入宫觐见。”
“臣领旨。”
说着去牵玉狮子。
郑合川紧跑两步,追在陈良玉身後,“大将军。”
陈良玉转头,问道:“郑公公,皇上还有别的旨意?”
郑合川摇摇头,“陛下没旁的旨意了。”他打量了一眼陈良玉的衣着,墨青色束腰长袍沾了污血,不显血色,却瞧着这里深一块那里浅一块,窄袖束着两圈银护腕也溅上黏稠的血渍。
这副仪容不宜面圣。
“不差这一时,大将军还是先回府上换了官袍再进宫。”
陈良玉低头看自己一身的尘污血迹,“多谢郑公公。”
言罢,立时上马回城。
从田间樨马诺人让出的小径上穿行而过时,小径两旁的樨马诺人提着砍刀,有人想往前冲,被身旁的人适时拽下。
盛予安搡了下缩着脑袋的李鹤章,“李大人,你我也该回城候旨了。”
樨苍死了,以使臣的身份死在大凛境内,此时皇上若不追究难以向樨马诺交代,轻则影响互市,重则边境便又要掀起兵事。人虽不是死于他们二人之手,可既在场,又是各自领了有关樨马诺的差事在身上的,谁都难逃其咎。
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没想到请来了阎罗王,李鹤章命更苦了。午间在宣平侯府门前抱着石兽的腿哭过一场,这会儿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了,他愁着一张脸,提着官袍下摆钻上盛家的马车。
时近日暮,天色晦暗下来,浓云遮在崇政殿上方,雨丝更绵密了。
郑合川在殿中跪着禀复,谢渊垂眸听着。说到陈良玉在城郊因樨马诺人踏毁民田失手错杀了樨苍,谢渊一笑置之,“失手错杀?”
郑合川磕了个头,“奴才失言了。”
杀了就是杀了,是有意为之,还是失手错杀,不应当是他这个御前太监下判词。
谢渊在金銮殿的龙椅上坐了一日,甚感疲累,起身松了松筋骨,踱到崇政殿外。郑合川一甩拂尘,也跟上去。
“郑合川。”
“奴才在。”
“你太不了解陈良玉,死在她手里的人,怎会是错杀?”
郑合川从谢渊的语气中辨出皇上似乎对此事并不生气,“奴才是伺候陛下的,当然不了解大将军。是奴才多嘴。”
“当真多嘴。”
郑合川擡手就要掌自己嘴。
“行了,掌给谁看?”
郑合川道:“奴才自个儿长长记性。”
天空灰霾,两只高雁在空中低飞,掠过皇宫的檐牙哀叫盘旋。宫殿的屋脊与瓦面是匠人们丈量好的坡度,鸟类的趾爪扒不住,两只雁打着圈转几个来回便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