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个忙着卷头发,一个忙着编头发。
幼稚的举动被前来送最后一桶热水的伙计看到,不由在心中暗道,这两人究竟上画舫做什么?不听曲不听戏,这点小情趣在家做不就好了?
见两人还在忙活,伙计不由出声提醒:"姑娘,水调好了。新衣服在架子上。还有其他吩咐吗?"
"再来碗醒酒汤吧,热的。"
"已经备好,都放在此处了。"
金九暗道这伙计怪有眼色的,拿出一颗银珠子,隔着珠帘丢给他道:"等洗完再喊你。"
伙计接地准,入手沉甸甸的,没想到她出手这么大方,忙点头:"好的嘞,姑娘有事喊我,可以拽一拽桶边墙上的绳子,铃铛声响起来,小的就能听到。"
"好。"金九应道,见卷得差不多,等他辫完后她才问,"你要不要去沐浴?"
在山上时她也不是故意,好几次都看到他背着人脱下外衣在河边擦拭。
他虽然专挑的大半夜,她真是不是故意,他脱下衣服跟夜明珠似的,白的发亮,隔老远就能看到。
咳……
算了,说多了反倒像故意。
金九想到这,心虚不已。
前两次都是大晚上做,她压根没看清他身上什么样,在河边倒是隐约看清了。
挺好看的……
肩宽腰细腿长,就是再胖些就好了……
宋十玉不知道面前金九在想什么,只知道听她的话总不会错。
按着她的意思做,能让他舒服些。
他扶着榻边站起,摇摇晃晃掀开珠帘走进内室,绕过屏风后,下到沐浴池边慢慢宽衣解带。刚把上衣褪至肩膀,忽而觉得哪不对劲。
宋十玉醉归醉,骨子里的规矩没忘,他回头看站在屏风边的金九,疑惑问她:"你进来做什么?"
"……我看你走路不稳,就,过来看看。"金九硬是挤出一个借口,"你洗吧,我、我先走了。"
金九匆忙退出内室,谴责自己生出的色心。宋十玉见过澹兮后,摆明要跟她划清界限。但如果,自己废除婚事,要和他在一起呢?
她被自己这想法吓一跳,坐立不安想出去听听曲换换心情,又怕宋十玉醉酒出事,只好在屋内转悠。
转着转着,她忽然发现架子上有个漂亮的小金器,还越看越眼熟。
金九取下来瞧了瞧,金家仿制品,仿的好像是卖给谁家的香薰炉。
"你是谁家仿出来的小玩意?"金九将它拿到桌前,点燃里头的香料,小声问,"我乃金家人,能听金玉鸣,你能发出声音吗?"
她敲了敲盖子,仔细听其中回响。
有些器物问世,被日月人间气滋养,会生出意识,记录主人家一生中的兴亡盛衰。
金工匠人多少会创造出些自己的独门绝技,而她的独门绝技就是能听金银玉器说话。
"怀瑜……"
金九愣住,惊喜道:"嗯?你知道我名字?我在你们那这么有名吗?"
"怀瑜,金怀瑜……"
"你别光喊我名字啊,说点其他的?"
“怀瑜咕噜噜噜……”
怎么还加上音效……
等等!
金九丢下金器,风一样跑去内室看宋十玉。
里面水气蒸腾,绕过屏风后如同进入人间仙境。
水面涌动,丝丝缕缕的烟雾缭绕水面,升向半空,构筑出大片仿佛即将落雨的积云。
宋十玉浸入水中,本就晕晕乎乎的脑子,此刻出现光怪陆离的幻觉。
热气倒映的烛火氤氲,恍若十几年前那场大火,扭曲的阴影是燃烧的身体,他似是听到了他们的求救。
尖叫、惨叫、痛叫,各种各样的叫声灌入耳中,疼得他伸出手,不顾一切想要灭掉这场曾毁掉他人生的火。
他晃啊跑啊爬啊,好不容易触及到点冰凉,眼前浮现出模糊的幼小的人脸。
怀瑜……
金怀瑜……
是十几年前的她吗?
她怎么也出现在火场?
宋十玉挣扎着,想将人送出火场,身体却无论如何使不上力。他呼吸不过来,被无形的热浪包裹,夺取他仅剩不多的空气。
一双干燥的手用力把他从窒息中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