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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第1页）

第103章

那一晚，飓狂风像是千万头野兽，拉扯着云层丶树木丶屋檐和窗户，豆大的雨点织成了雨帘，屋顶上丶道路上，很快汇聚了无数的水洼。

唐纳德没想到，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天气，他反而迎来了访客。

尽管对方的披风湿透了，雨水沿着褶皱浸染了地面，唐纳德依然觉得，对方那风尘仆仆的模样，比起自己来还是体面了许多。

“没想到是你，斯考特。”唐纳德心情复杂地说。

“但我以为，我等待这一天等待了很久。”卡洛斯说。

两人坐在独立的探访室里。这间专为贵族准备的房间，虽然墙面斑驳，但铁栏外属于访客的这一边，放着一把垫着绒布的沙发。狱警在离开前，犹豫地询问卡洛斯是否需要脱下披风，但被拒绝了——看得出来，惟一的沙发将被雨水侵蚀，狱警的心为此充满了悲伤。

“你是觉得这个肮脏的地方，不配玷污你昂贵的衣服吧。”隔着铁栏，唐纳德语气讽刺地说，“你甚至还有心情喷香水。”

披风下，卡洛斯的神情冰冷而平静：“你闻到了？”

“是的，我闻到了，这该死的味道，和你一样让人恶心。”唐纳德说，“只有女人才会用这种带着花香的香水。不得不说，它和你很配，你这个鸡|奸|者。”

卡洛斯没有一丝触动。这幅高高在上的胜利者模样，再次刺激了唐纳德。想到这几天非人的待遇，想到自己现在满身污秽却无法清洗，想到刚才走向探访室时，过道两边囚犯的嘲笑声和口哨声，唐纳德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扔到了火炉里。

“别一副上等人的模样，卡梅伦·斯考特。以为穿上绅士的衣服，就能跨越阶级？这真是好笑极了。离开了奥斯丁·霍顿，你以为你还能拥有什麽？你会破産，你会流落街头，哦，是的，到那个时候，一无所有的你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男|妓。以你的样貌，我相信，一定会有人愿意光顾你可怜的生意。”

“你总能让人惊讶，唐纳德。”卡洛斯不在乎地说，“在漫长的终身监禁里，你为自己找到了消磨时间的绝佳方式。没人能阻止一个人白日做梦，尤其是一个注定一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的人。”

“卡梅伦·斯考特！”

“是的，我现在就站在你身前，曾经的唐纳德勋爵。”卡洛斯说。

“如果你想要羞辱我丶嘲笑我，品尝我的失败，那麽，你成功了。”唐纳德满脸赤红地说，“现在滚出去，带着你的傲慢，带着你不可告人的险恶用心，滚吧！”

卡洛斯的神情依旧平静，或者说，有一点惊讶：“为什麽你以为这就是羞辱了呢？明明我什麽都还没说，什麽都还没做。”

“你！”

卡洛斯从披风下抽出了一叠报纸：“看看吧，曾经受人尊敬的你，难道不好奇现在人们对你的评价吗？”

唐纳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後却後退了好几步，满脸惊恐地说：“不，我不需要！”

唐纳德是希望看到外界的消息的，比如皇帝陛下收回了终身监禁的命令，比如唐纳德勋爵是被诬陷的，比如贵族们为了他的入狱而深表同情。但如果……报纸上不是这样呢？

唐纳德盯着那一张张白纸黑字，犹豫了一会儿後，又退了几步。

看着唐纳德如临大敌的可笑模样，卡洛斯不知道为什麽，忽然有些想笑。最终，他擡起手，把报纸扔进了铁栏。随着报纸沉闷地摔在地上，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外面大雨依旧倾盆的声音。

“真正的你，原来是这麽的胆小懦弱啊……”卡洛斯轻声说。

唐纳德并没有捡起那些报纸的打算：“离开这里，卡梅伦·斯考特！你已经成功地羞辱了我，你已经已经夺走了我的庄园丶我的爵位丶我的全部。滚吧，胜利者！我不想再看到你！”

“对你所做的一切，你没有想说的？”卡洛斯问。

“我没什麽好说的。”唐纳德说，“上帝会查明一切。他会证明我的无辜，他也会为你这样的罪人准备应有的惩罚。是的，我只是有一个该下地狱的愚蠢至极的儿子，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来到这里。我真没想到，为了获得我的财産，你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你是怎麽蛊惑佩斯特的？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你卖命，甚至背叛了我这个父亲！”

“背叛了的人是你，唐纳德。”卡洛斯说，“希望你没有忘记，佩斯特会告发你，是因为你想要他的命。”

“那是他该死！”唐纳德愤怒地说，“那个蠢货，就和他的母亲一样愚蠢！他竟然纵火，还被警察抓到了！犯下这麽致命的错误，他竟然还祈求我拯救他？理所当然地要求我卖掉庄园去弥补他的过错？他就该死在那场火海里！不，我当初就该把他们母子扔到泰晤士河里！”

看着愤愤不平的唐纳德，卡洛斯笑了，那一声低笑，在探访室里显得那麽突兀。

“你在嘲笑我？你……”

“这是你应得的，唐纳德。”卡洛斯说，他起身一步一步靠近了铁栏，“已经被判有罪的你，却到现在都没有为你犯下的罪孽忏悔。你的无耻让人惊讶，唐纳德。那些无辜的孩子，被你放弃的佩斯特和卡洛斯，死去的西碧尔，还有，被你毒杀的前任勋爵夫人西蒙娜，他们的死，难道就不会让你在午夜梦回时惊醒吗？”

“不，你当然不会，”卡洛斯摇着头说，“你就是这麽一个卑劣无耻丶肮脏龌龊的人。我真後悔，为什麽没有早一点把你送进来。我真後悔，没有促成你的死刑。皇帝陛下还是过于仁慈了，他为什麽要保留你最後的体面呢？”

“卡梅伦·斯考特！”唐纳德脸色变得狰狞极了，他一个箭步冲到了铁栏边，“果然是你！是你陷害了我！是你让我失去一切！是你设计了这一切！”

“我不否认。”卡洛斯说。

“你为什麽要这麽做！”唐纳德咆哮着，“你有什麽资格这麽做？你这个魔鬼！我和你没有仇恨，没有交集，你为什麽……”

唐纳德忽然住了口，因为他看到卡洛斯从披风下取出了新的东西——一朵蔷薇。

那是一株已经被压得变了形的精灵，但那淡淡的芬芳丶艳丽的色泽，在这冰冷无情的监狱里显得多麽美丽啊。

“为什麽惊讶？”卡洛斯说，“你一开始就注意到它了，不是吗？”

唐纳德惊疑不定地看着蔷薇，又去看卡洛斯。

“这是她最爱的花，”卡洛斯说，“我特意从庄园摘来的。多可惜啊，那一片她最爱的蔷薇园，已经被你和西碧尔彻底毁坏了。”

“你是谁？你在说什麽？”唐纳德惊疑不定地说。

“我想知道，唐纳德·坎贝尔，”卡洛斯盯着唐纳德的眼睛说，“在毒杀你的第一任妻子时，在第一次双手沾染鲜血时，你後悔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