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简单一点好不好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吃饭了?”
“在车上吃过了。”我放下小行李箱,动作自然地开始整理东西,将几件从家里带来的零食放在桌上,“我妈非让带的,说你平时照顾我辛苦,分你一些。”
她指尖敲击键盘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擡头,只极轻地“嗯”了一声。
我必须更耐心,更迂回。我要让她自己,在不设防的时候,露出破绽。
我依旧“顺从”,但这种顺从里,少了几分之前的刻意讨好,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心不在焉”。
我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在她和我说话时,慢半拍才回应。我甚至开始“拒绝”她的一些安排,比如她推荐的一本晦涩的哲学书,我会皱着眉说“最近有点累,想看些轻松的”,然後拿起一本无关紧要的小说。
我在试探她的底线,也在刻意营造一种“我有了自己的心事,但我不说”的氛围。
我要让她好奇,让她不安,让她主动来关心我。
果然,沈思诺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她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审慎的探究。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命令引导,而是更沉默地观察。
这种无声的角力持续了几天,空气仿佛绷紧的弦。
我刻意维持着那种带着疏离的平静,偶尔在她看向我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迷茫,恰到好处地暗示着“我有心事,但我不确定该不该说”。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乌云低压,酝酿着一场夏日的雷雨,沉闷的气压让房间里的氛围更加凝滞。
我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摇曳的树梢,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我感觉到对面那道一直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缓缓转过头,迎上她的目光。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蹙着眉,仿佛正被某件事困扰。
“回家那两天…”我开口,声音有些飘忽,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终于忍不住倾诉,“在市中心那边……好像看到张薇的父母了。”
沈思诺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我继续说着,语气带着感慨,目光放空,仿佛沉浸在回忆里:“变化好大啊……差点没认出来。头发都白了好多,脸上皱纹也深了,穿着也很朴素,挽着手在街边慢慢走……看着……老了好多。”
我停顿了一下,然後,微微皱起眉,声音里带上被触动後的不适感:
“他们……好像也认出我了。就一直看着我,眼神……直勾勾的,看了好久。”我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嘴里好像还喃喃着什麽……离得有点远,听不清,但大概……是在说都这麽大了之类的话吧。”
我擡起眼,目光重新聚焦在沈思诺脸上,轻声问:“思诺,你说……他们是不是……在看我的时候,其实是在想……如果张薇还在,也该这麽大了?”
问出这句话时,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脸上依旧维持着被触动的神情。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试探,我将“张薇”这块石头,直接扔向了她最深的禁区。
沈思诺依旧沉默着。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隐隐传来的闷雷滚过的低沉轰鸣。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正是这种极致的平静,在这种语境下,显得异常压抑。
几秒钟後,她极其缓慢地放下了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从容。
“是吗。”她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人都是会老的。”
没有接我的话茬,没有对张薇父母的状况流露出任何兴趣,更没有对我那句关键的“如果薇薇还在”做出任何回应。
她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抹去了所有可能引发的情感涟漪。
然後,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碗筷,走向洗手池,开始清洗。
就在我以为试探就此结束,她打算用冷处理来应对时,沈思诺关掉了水龙头,用毛巾擦干手,转过身。
她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站在洗手池边,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平静依旧,却似乎比刚才多了难以言喻的深沉。
“陆暖笙,”她叫我的名字,语气依旧平淡,“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沈思诺那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闸门,轰然落下,截断了所有试探的洪流。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既然她喜欢“掌控”,喜欢“引导”,那我就投其所好,把自己僞装成一只终于被驯化,逐渐依赖她“温暖”的笼中鸟。
令我意外的是,在我停止试探,表现出某种“想通了”的顺从之後,沈思诺的行为模式,发生了微妙而显着的变化。
她待在我身边的时间,变长了。
她变得温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