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凉,甚至可以说是刺骨。
“她……张薇会不会受到处分?”我试探着问。发生这麽严重的事,学校不可能不管。
沈思诺搓洗的动作没有停,语气平淡:“可能会吧。”
“她简直疯了!”我忍不住愤愤道,“怎麽可以这样!”
“狗急跳墙而已。”沈思诺的声音依旧没什麽波澜
“可是……这也不是她伤害你的理由啊!”我无法理解她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
这次,沈思诺终于停下了动作。她关掉水龙头,转过身,面对着我。
她的脸上还带着水珠,眼神湿漉漉的,却捎了锋芒。
“陆暖笙,”她声音很轻,“你觉得,什麽是‘伤害’?”
我愣住了。
“是泼一身脏水?”她微微歪头,看着我,“还是……让你衆叛亲离,失去所有你在乎的东西,让你每一天都活在痛苦绝望里?”
我被她话里蕴含的意思震住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往前凑近了一点点,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我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味,扑面而来。
“身体的污渍,洗洗就掉了。”她的目光像最细的针,一点点刺探着我的反应,“心里的,才最难清理,不是吗?”
她说完,不再看我,拿起拧得半干的校服,转身走向晾衣架。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心脏狂跳,手脚冰凉。
她是什麽意思?
她是在说张薇,还是……在暗示别的什麽?
我看着她晾晒校服的背影,那个刚刚遭受了无妄之灾的背影,此刻却没有一丝受害者的样子。
沈思诺背对着我,仔细地将那件湿漉漉的校服展开,挂在窗边的晾衣架上。
午後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略显宽大的校服上,勾勒出她清瘦的肩线。
“走吧。”沈思诺挂好衣服,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甚至比平时更淡了些,“快上课了。”
“哦,好。”我连忙应声,跟在她身後走出医务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我几次想开口,问问她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麽意思,问问她是不是早就预料到张薇会失控,但看着她挺直却单薄的背影,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害怕听到答案。
张薇的处分第二天就下来了。由于在食堂公然泼洒食物丶侮辱同学,情节恶劣,被学校给予了记大过处分,并通知家长带回家反省一周。
这个消息在班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大多数人对此的态度是“罪有应得”。
而沈思诺,依旧是那个安静优秀的沈思诺。她照常上课,做题,对我依旧保持着那种若有似无的特殊。
有一天下午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我正对着一道数学题发呆,眼角的馀光瞥见沈思诺似乎在看窗外。
那是一种我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在算计着什麽的神态。虽然这麽想没有证据,但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她现在在想什麽?是在想题,还是……在谋划别的?
就在这时,她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我正在偷看她的视线。
我像被电流击中,瞬间僵住,血液直冲头顶,脸颊烫得厉害。被抓包的心虚让我几乎想立刻钻进地缝里。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并没有到来。
沈思诺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先是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然後笑了。
那笑意很轻,却瞬间驱散了她刚才那种让我感到陌生的疏离感。
她什麽也没说,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回桌上的书本,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却悄悄移了过来,小拇指若有若无地碰了一下我放在桌角的手腕。
那分明是故意的
我猛地缩回手,假装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练习题,但压根什麽都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