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的故事,他看不到了。
“史笔载兴衰,难续兴衰,你们……”谢青云有些不舍望着两人,“渡辽将军和昭阳郡主的故事终究还要你们自己写的。”
“青云……”
薛兰漪还想说什麽,魏宣拉住了她的手。
魏宣在沙场上见惯了命悬一线,生死别离。
他看得出谢青云快不行了。
人之将死,当务之急是让他安心。
魏宣拍了拍谢青云的肩膀,“会的,我会写下去,而且一定会是好的结局。”
谢青云才释然地笑了。
想来没有他们这些老弱病残的拖累,以魏宣的心智,以漪漪的聪慧,他们定然可以历尽千帆,终成眷属的。
谢青云放心了,愈发晦暗的目光迟缓地渡到了穆清泓的身上,“太丶太子……”
穆清泓僵直地站着,瞳孔放大望着地上越汇越多的血。
月娘拉了他一把。
他方跌跪在谢青云身边。
谢青云费尽浑身力气,颤抖着抓住了穆清泓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血却很烫,穆清泓吓得面色苍白,手一缩。
但终究咽了口气,没有甩开那只血淋淋的手,“谢丶谢爱卿,有丶有何事?”
“我……”
谢青云顿了顿,改口道:“臣……臣读史二十载,写史十载,所见所闻百馀帝王,为登帝位兄弟相残丶君臣相悖者数不胜数,所谓人无完人,帝王亦是。”
穆清泓狐疑又紧张地看着谢青云的眼睛。
临死之人,看人看事总格外通透。
谢青云已看透他的心思。
可他并未带恨意,不急不缓道:“为帝者身在高位,情义两难全无可厚非,只要励精图治,泽被苍生,不求完美无瑕,但求功大于过,便能称得上一声明君。”
穆清泓瞳孔微缩,怔怔盯着谢青云。
他好像听懂了谢青云的话,嘴巴张了张,想说什麽,却又咽了下去。
只是讷讷摇头,不停摇头。
月娘瞧他又呆住了,扶住他的手臂,“阿泓,你要跟青云说什麽?你快说啊。”
“我丶我……”什麽东西卡在喉咙里。
谢青云没再多计较,对月娘扯了扯唇,“太子妃是臣听过见过的最好的太子妃。”
“啊?我吗?”月娘指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什麽太子妃,阿泓也不是太子了。”
谢青云没把话说透。
他目光一一扫视过周围每个人的脸。
陆麟丶魏宣丶薛兰漪丶穆清泓丶月娘……
临死之前,他想把他们都记住。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魏璋身上。
马背上一只修长的手扣住了马鞍。
魏璋面色沉稳,玄衣之下的脊背却下意识挺直了些。
两人对视须臾。
谢青云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了。
冷淡的,如同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样。
他没什麽想跟一个背信弃义的奸臣说。
他靠在石壁上,仰头望天。
天空上方仍烟尘弥漫,幸而还有一缕阳光刺破阴云,透出一片湛蓝。
他仰面沐着阳光,选择对着最澄澈干净的天空,永远合上了眼。
“青云!青云!你醒醒,你醒醒啊!”
薛兰漪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