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穆清云本是先帝醉後与侍女云雨所生。
那侍女在生下少帝後,便被以媚主之罪处死了,之後穆清云一直被放逐避暑山庄茍且过活。
而先太子是帝後所生,正统的嫡长子,世家大族的出身,与穆清云云泥之别。
若非先帝膝下子嗣单薄,若非先太子因变法被处置,穆清云是无论如何都继承不了帝位的。
故而即使如今身居高位,听到先太子也不免恐慌,亲眼看到薛兰漪这位先太子亲近的表姐自然更失控。
他一边不停地往薛兰漪身上扔枯枝,扔石头,一边嘴里絮絮叨叨:“沈大人,魏大人,叔父,叔父……”
眼神越来越胡乱,忽地看到了薛兰漪身後踱着方步丶端然而行的魏璋。
“魏爱卿!”
少帝如寻到一根救命稻草,深一脚浅一脚朝魏璋去。
龙纹缎靴踩在薛兰漪的手上,一闪而过。
薛兰漪倒吸了口气凉气,再回头,少帝躲在魏璋身後,只一双惶恐的眼睛探出来。
而魏璋立于朝阳之下,如松如竹,挺拔于天地之间,与身後金砖碧瓦的巍峨宫殿竟浑然一体。
他的目光一寸寸压在薛兰漪身上,薄唇缓啓,“再说一遍,你是谁?”
明明是轻飘飘的话音,薛兰漪却觉重如千钧,撑在地上的胳膊酸软快要倒地。
周围很快聚拢了不少来上朝的大臣,三三两两窸窸窣窣讨论着。
“李昭阳?她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怎会进宫?”
“假死可是欺君之罪,惊扰圣上罪加一等。”
“不对,看这身形仿佛是魏大人身边的妾,一个贱妾竟敢惊扰圣驾?”
……
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在将薛兰漪往铡刀下拖。
薛兰漪呼吸起伏,几乎只进不出。
而站在五步之外的魏璋未见波澜,只是一双深邃的眼锁着她,颇具警告意味。
他的意思很明显,她是薛兰漪,她尚且有救。
她是李昭阳,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受够了!
她跪步上前,只对着少帝,“民女就是李昭阳!民女要告发魏璋!”
“一告他窝藏罪妇为妾,是为对律法不敬。
“二告他囚禁嫡兄滥用私刑,是为不义。”
“三告他……”
“把她带走!把这疯妇带走!”少帝扯着魏璋的衣袖,满眼慌张和乞求。
他根本不在意薛兰漪所告之事。
或者说,魏璋所行的每件不仁不义的事,少帝都知晓。
少帝已经纵容他到如此地步!
魏璋眼中更无惧意,只是饶有兴味扬了下眉梢,示意薛兰漪继续说。
他倒想知道她这些日子心里憋了多少怨气,又有多少底牌。
圈养的鱼儿既然不受控了,就让她疯个够,也别有趣味。
“三则如何?”
“魏爱卿……”少帝却一点也不想与先太子党的人有任何拉扯,眼见魏璋不动,他只好示意贴身太监,“扶朕回养心殿。”
少帝显然要把薛兰漪留给魏璋处置。
薛兰漪心头一凛,立刻扬声,“民女还要告魏璋残忍毒杀祁王府上下十八口人,是为不仁!”
少帝脚步一顿,赫然回头,“你说什麽?”
“民女说:魏璋杀害祁王,证据确凿!”
薛兰漪鼓足勇气,直面魏璋,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