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几乎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薛兰漪这个停顿的动作不是担忧,她不过想趁他失血过多,让他伤得更彻底。
她对他,已无半分情谊可言。
这一点,连魏璋自己都深知。
他悻悻然垂眸,望向她的手。
“如果……如果我遭逢不测,国公府所有府兵影卫会送你以身陪葬,与吾同棺而眠。”
薛兰漪吓得手一缩。
魏璋又将她的手摁回了他胸口处,眼睁睁欣赏着他的血似一条条小蛇爬满她白皙的手。
白玉配朱纹,如此匹配。
他没有怒,平静的眼神中反而带着些许病态的笑意。
“同样的,若你薛兰漪敢有不测,我必以国公夫人之名,将你葬入祖坟,丹砂绳缚身,黄箓符镇魂,与吾生生世世喜结良缘。”
幽凉的气息喷洒在薛兰漪手腕上。
薛兰漪只觉毛骨悚然,脑海里顷刻浮现出身着婚服躺于棺椁,被黄符震慑,红绳缚身的诡异模样。
这是民间异术,说是以此法镇魂,能将人命数生生世世捆绑在一起。
魏璋未必信此邪术,但他也未必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就算死,他也有办法糟蹋她。
薛兰漪在一拳之隔的距离与他深深对视,她看到了深渊,一旦触碰永不可脱身的深渊。
她杀不了他,她自己也不能死。
他不会让她好好活,也不会让她安心死。
他就是要留着她的活口,一生一世地折磨丶凌辱!
“魏璋,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麽时候?”
薛兰漪受够了。
她受不了他这副阴不阴阳不阳的模样。
她不想再回到那种日日都要揣测他心意,步步惊心,时时紧绷的日子里了。
她崩溃不已,无处发泄,一头撞在了他胸口。
还未结痂的伤口又撞开一寸。
可偏偏骤然传来痛楚,让死水沉寂的深潭有了血液涌动的感觉。
很神奇地,充盈着他整个胸腔。
他深喘了一声。
在马车的阴翳处,凉凉吐出两个字,“永远。”
短短两个字,回荡在逼仄的空间里,将空气冻住了。
薛兰漪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所有挣扎都像是个笑话,于他毫无用处。
他就是她眼前永远搬不走的山峦。
两人僵持在原地,良久。
马车外,响起小心翼翼的敲窗声。
青阳拱手,候在窗边。
“爷,军医已查验完毕,陆大人和谢大人……都断气了。”
“那位叫月娘的姑娘惊吓过度,军医说有流産征兆。”
流産……
薛兰漪此时才知月娘怀孕了。
月娘为了彻夜帮她准备婚礼瞒下了怀孕的事?
阿宣为了大婚瞒了她中毒的事。
谢青云和陆麟为了参加婚礼,瞒下她准备赴死的事。
原来,这场精心策划的婚礼,只有她是单纯的期待,其他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他们是为了她好,她却像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