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抄家,是重审。”魏璋见他表情很有意见,又道:“不如陆丶齐两府祖上三代,子孙两代全部彻查一遍吧。”
“我祖上丶子孙又何错之有?你还想害死他们?”
“齐大人误会了。陆丶齐二位大人世代忠诚,彻查一遍,免得被魏某这种不明是非的人毁了清誉才好。”
“魏璋,你休要摇唇鼓舌……”
“圣上!”
魏璋沉声,只对着明堂之上一卷珠帘。
珠帘之後,少帝已病入膏肓,孱弱的身子躺在御榻上,瘦得快要看不见了。
少帝轻咳了两声。
随即,刘公公双手呈着玉玺走出帘幕,尖着嗓子道:“圣上金口玉言,魏爱卿之言,准奏!”
可少帝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开口,何来准奏?
齐胜久不在朝堂,讶异地怔了须臾。
其馀臣子则习以为常,依言跪拜,山呼万岁。
魏璋直起腰身,回望身後诸臣。
“谁还有冤屈?报!”
大堂中央,玄色蟒袍逶迤拖地,其上蟒纹腾云而起,扶摇直上。
他犀利的眼神环顾身後。
身後鸦雀无声。
那样威仪且不容置喙的眼神太有穿透力,隔着百丈之遥,隔着人山人海,薛兰漪的心震颤了一下。
总感觉,大殿之上有人看过她一眼。
她现在心里很乱。
眼下已经正午,大殿之上,如果顺利早该下朝了。
然此时,金銮殿殿门紧闭,俨然还在拉锯。
魏璋要怎麽赢呢?
薛兰漪思绪纷乱间,忽然想到只能以齐丶陆二人子孙後代做威胁之了。
这两人已至暮年,敢在朝堂上死谏,不是因为他们问心无愧,而是只要他们以忠臣之身死了,大概率不会再被抄家。
他们无非是想用自身之死,换後代财富荣耀加身。
那麽,魏璋只有赶在齐胜撞死之前,进言查他全族,那就等于捏住了他的要害。
像齐丶陆这样的奸佞,真彻查起来,只怕祖上丶子孙没有一个干净的,越查罪名只会越多。
这种情况下,齐胜倒不如认下污蔑先太子之罪,也好过全族上下被查个底朝天,届时一并连根拔起,性命全无。
不知魏璋会不会这样做。
薛兰漪能想到的突破口,魏璋应该也能想到吗?
薛兰漪双目紧缩盯着太和门处,紧绞在一起的手不知不觉指骨发白。
“我们胜啦!”
人群前方,忽地传来一声高呼。
报信的书生从远处朝阳中来,交叉挥舞手臂,奔向人群,“诸位,齐胜认罪了!”
“魏国公胜了!魏国公胜了!”
“太子无罪!太子无罪!”
一声又一声的高呼,如浪潮汹涌袭来,一浪高过一浪。
空旷广场中话音回荡交叠,如梦似幻。
很不真实。
六年了,不知有多少人击鼓鸣冤,想要讨一个清白,听到一句“无罪”。
然则终究孤注一掷,石沉大海。
如今,“太子无罪”终于回响在了这青天白日间。
衆人伫立在原地,一片寂静。
日日夜夜盼望之事,终于实现时,最大的反应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