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璋掀袍坐在外间的主座上,沉静的眸侧望右手边的屏风。
内室,老太君亦盯着素纱屏风上点点血梅,和门口痉挛打挺的王嬷嬷。
血还在流,顺着青石板缝隙蜿蜒流进了内室,犹如幽冷的蛇游移向床榻。
血腥味太重,老太君终是受不住,杵着龙头杖,绕过屏风,现身外间。
“你丶你……好一个大逆不道的魏大学士!”
“明日还要早朝,儿子并无闲暇受母亲教诲,母亲见谅。”魏璋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老太君落座主位左侧。
幼时,魏璋和魏宣兄弟二人一起住在疏影堂。
那时也常在此地此时受老太君的教诲和责罚。
只是眼下已经三更,魏璋没空绕弯子,“薛姨娘呢?”
“老身怎知……”
天外一声惊雷,截断了老太君的话。
电光落在被削了右脸的王嬷嬷身上。
太过狰狞。
老太君到底上了年龄,如此真切看到一条活生生的命在眼前消逝,难免惊恐。
这才扶着八仙桌,跌跌撞撞坐下,僵着嗓子喊,“柳儿!”
一直在外旁观的柳儿早就吓傻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奴婢晌午把薛姨娘领到後院的皂角树下跪着,就……就出去园子里逛了,再回来薛姨娘已不在皂角树下。”
这倒奇了。
门房没见着人离开,皂角树下亦空无人影,人间蒸发了不成?
青阳侯在魏璋身後,疑惑地望着世子。
魏璋搭在扶手上的指拨弄墨玉扳指。
“皂角树?”三个字极沉。
“是!奴婢怕姨娘淋雨,所以……”
话到一半,忽感一束寒芒,脖颈犹如被利剑割断一般。
柳儿一滞,舌头打了个滚,“是小梅!梅姑娘令奴婢将薛姨娘引到那棵皂角树下跪着的!”
屋外,一道闪电裂空而下。
万钧雷霆顷刻聚于百年老树之顶,火树银花。
百年老树剧烈晃动,数不清的枝丫应声而落。
显然,那棵皂角树易引雷电。
这梅姑娘分明是把薛姨娘往死路上引。
疏影堂衆人面面相觑,老太君亦没想到这丫头如此胆量。
她还指着薛兰漪救魏宣呢,怎能出如此大的纰漏?
“贱婢好大的胆子!说!你把薛姨娘弄哪儿去了?”老太君连捣龙头杖。
小梅僵硬地双膝砸在地上,愣愣摇头。
她只是想吓一吓那狐狸精,叫她莫要勾坏世子身子,何敢要她的命?
照理说,寻常人见着那棵树引雷电,必然屁滚尿流逃窜了。
这薛姨娘总不能是个傻的,一直呆呆立在树下吧?
“她定是跑了,定是跑了,总不能等着被雷劈死……”
“姨娘患有惊惧之症。”青阳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大公子说过,惊雷闪电的天气,薛姨娘会恐惧。
况是把雷电引到眼前,只怕薛姨娘真会懵得不知躲避。会不会真被雷电吓晕,或是劈……
可就算是被雷电伤了,那也是活要见人,死该有尸才是。
青阳越想越惧,“是不是姨娘被雷电劈晕劈伤後,又被什麽歹人掳走了?姨娘是不是开罪了什麽人?”
三年,薛兰漪连院门都没踏出过,能得罪什麽人?
能注意到她的人,只怕存的是旁的心思。
魏璋神色骤紧。
屋内气氛随之凝结成冰,静得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