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终于缓过神,福了福身:“多谢侯爷。”
“不必。”
裴修远的声音是冷的,叉手回礼,“郡主待芝兰的恩情,今次本侯代为还清。”
薛兰漪只知道裴侯爷曾有个定了娃娃亲的青梅竹马名唤郑芝兰。
两人感情甚笃,後来不知为何待嫁前夕,芝兰被贬妻为妾。
没多久,芝兰就病死了。
薛兰漪与郑府有几分交情,曾去祭拜过芝兰姑娘,只能算君子之交吧。
她不记得她对芝兰有什麽恩情。
不过这仿佛并不重要,裴修远话里话外的疏离俨然并不是想与她攀扯什麽关系,而是情义两清,一刀两断之意。
随意吧。
薛兰漪此时心里装不下别的人和事,但真心感谢裴侯让她见了魏宣最後一眼。
她屈膝行了大礼。
侍卫并不能耽搁太久,押着薛兰漪离开了。
裴修远独自凭栏而立,望着已出城的马车,眼神渐次冰封……
薛兰漪则被换了囚服,送进宗人府的牢狱中。
这是一间独立的牢房,周围并无其他罪犯,空荡荡,黑漆漆的。
墙壁上油灯快要燃尽,火苗将熄,只有高处的天窗上一道日光射进来,依稀辨物。
奇怪的是薛兰漪惧黑惧幽闭,在这一刻心中却无比平静。
可能是清心丹的药物作用,也可能是人之将死什麽都不惧怕了。
更可能是没有魏璋的无孔不入气息,于她来说就是自由。
她坐到了天窗的光晕下,畅快地深深喘息。
脑海里不再想着今日要如何取悦魏璋,要如何忍着厌恶与他同枕而眠。
可以尽情地肆意地回忆她与阿宣最好的那十年。
若有来世,她很想做一次他的妻。
薛兰漪的心底又涌起酸意,缄默着绞断了自己的一缕长发,与魏宣的头发混放在一起,编成同心结。
她将同心结放在手心,细细摩挲,自言自语道:“好好活着,别再做傻事。”
薛兰漪其实知道那日魏宣让魏璋去老宅,是为了与魏璋同归于尽。
她自问无法承受魏宣粉身碎骨的下场,所以,在那一刻薛兰漪下定决心入宫觐见,由她去赴死。
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所以这麽难的事还是交给阿宣吧。
她要偷懒了。
薛兰漪轻笑出声,仰靠在木质栏杆上,一滴诀别的清泪从眼角缓缓流下。
冰冷如玉的指摁住了她眼角的泪珠。
“妾书第一则是什麽?”
幽凉的吐息自上而下喷洒在她额头上。
熟悉的压迫感侵袭而来,薛兰漪登时汗毛倒竖,睁大双眼。
一乌压压的身影立在她身後的牢房中,骨节分明的手伸过牢栏,屈指抚着她的脸颊。
忽明忽灭的烛光中,她看清了那人的脸。
“魏璋!”
他怎麽会在这儿?
皇亲国戚关在宗人府,魏璋理应在诏狱才对!
怎麽会?
怎麽会呢?
她呼吸起伏,想要逃离,可双腿发软,脊背倚着牢栏,站都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