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窗处,姑娘浑然不知,娇俏的声音传来。
窗纸上,双双对对的身影又靠得近了些。
姑娘倾身伏在男人耳边,言笑晏晏。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麽。
这是她和他之间的秘密。
他们之间,从小到大,总有很多秘密。
每个小秘密都像细细密密的针将他们之间的空间严严实实地缝合着,没有什麽能插得进去。
魏璋侧目,眸光微动,未有多言,继续往林中去。
“主子……”
“明日行事,若再有任何漏网之鱼,所有人,以死谢罪。”
魏璋没有回望,只身隐入竹林中。
阵阵夜风起,拂动玄色骑服,往左侧翻飞。
宽厚的肩,劲瘦的腰被衬得如此挺拔,周身的攻击性不容置喙。
到了茫茫竹海深处,身影又越来越渺小。
一点墨色被夜雾吞没。
至漩涡中心,风吹树叶掀起的浪潮声更大。
一浪盖过一浪,周遭一片嘈杂。
然姑娘的声音却极具穿透性,一直传到了林子深处。
魏璋明明已经走很远了,那声音还追着不放。
“阿宣,我们做夫妻吧。”
“阿宣,我想要你。”
“阿宣,想不想得偿所愿?”
“阿宣阿宣阿宣”,一句句不停往魏璋耳朵里钻。
他脚步快了些,更快了些,却怎麽甩不掉,躲不开。
最後,步伐乱了章法,竟找不到来时路。
他忘了自己为何来,也忘了自己本要去哪。
只是感觉,走累了……
他脚步虚浮,蓦地扶住粗壮的树干,大口大口喘息着。
周围是闭塞的,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回荡,又声声敲打在自己身上,敲得心口有些疼。
生了青筋的手狠狠摁住起伏不定的胸口,也摁住了胸口的陈年旧伤。
贯穿心肺的伤原本触之即疼,疼就会清醒。
可今日不管他摁得有多重,都感受不到从外向内的痛。
依稀间,疼痛变幻了方向,仿是从内而外来。
那样的疼痛像是藤蔓破开胸膛,比曾经卷轴刺穿肺腑的痛还要难忍千百倍。
衣襟内,一股热流涓涓涌出,顺着臂膀蜿蜒。
像一条幽冷的小蛇,缓缓钻出金丝螭纹的衣袖,渗透墨玉扳指的纹路,再一滴一滴从指尖滴落。
鲜红的血在青石块上砸出血花。
碎落一地。
魏璋久久望着地上越汇越多的血滩。
“哈!吓到你了吧!”
冷硬的血滩中竟也浮现姑娘的笑脸,灵巧的身姿从树後骤然跃入他面前。
他瞳孔一缩,才听清她口口声声唤的是:“阿宣,吓到你了吧?”
不是说,薛兰漪爱魏云谏吗?
不是说,妾心如石,不可转吗?
不是说……要陪他一生一世麽?
魏璋瞳中漫出血丝,一抹猩红爬上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