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71章她也拥有同样的梦境记忆……
当孟玉桐说出“西郊庆乐园”这个地点後,纪昀并未出言询问缘由。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种莫名的笃定,既然她觉得该去那里寻找,那便去那里。
骏马很快抵达新开门下。此时已是子时三刻,城门早已下钥紧闭,唯有一名守城护卫靠在门边值守,正打着瞌睡。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那护卫于是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大半,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也正是在这时,马背上的纪昀忽然有了动作。
他轻轻扯了扯孟玉桐的衣袖,孟玉桐猝不及防,被他带着的力道向後微仰,靠入了他的怀中。
她尚未反应过来,纪昀已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她的肩膀也揽了过来,同时用自己宽大的袖袍迅速罩住了她的头脸,将她整个人密密地护在怀里。
“别动。”他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纵使你不在意虚名,但深夜与人共乘,若被瞧见真容,总归于你清誉有损。”
这声音仿佛带着细小的鈎子,密密麻麻地钻入她的耳中,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因说话而産生的细微震动。
这样的距离,实在过于亲密了。
她的後背紧贴着他温热坚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几乎能感知其下沉稳的心跳。他身上清冽的药草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微凉,将她团团围住,形成一方狭小却闭塞的天地。
孟玉桐在他怀里僵了片刻,终是极轻地动了一下,表示知晓。
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纪昀暗自松了口气,环着她的手臂却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力度,既提供庇护,又不至于让她感到被禁锢。
他目视前方,面色如常。
可孟玉桐却觉着,耳边的心跳微微加速,似乎有些吵闹。
那彻底清醒的护卫此时已举着兵器快步上前,语气不善地喝道:“什麽人!宵禁时分,不知规矩吗?”
纪昀微微低头,下颌无意间轻擦过孟玉桐的发顶,他压低了声音,对怀中人道:“劳烦,将我怀中的令牌取出来。”
孟玉桐被他按在怀里的姿势其实颇为别扭,需在马背上扭着身子,一双手也无处安放,方才只能虚虚地环在他腰後。此刻听了他的话,只好撤回一只手,试探地探入他怀中摸索。
指尖所触,是他衣料下温热而坚实的胸膛。
他虽是文官,看着清瘦颀长,但触手之下却肌理分明,蕴藏着内敛的力量。
或许是在他怀里被闷得久了,孟玉桐忽然觉得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她的手在他胸前摸索了几下,终于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
她将令牌取出,递到纪昀手中。
这块令牌乃是景福公主所赠,凭此可自由出入宫禁,更遑论一座城门了。
纪昀接过令牌,展现在护卫眼前,言简意赅地解释:“有紧急事务,需即刻出城,烦请行个方便。”
那护卫借着月光看清令牌的形制与纹样,心中一震,知晓眼前之人绝非寻常百姓,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转身取出钥匙,将沉重的城门推开一道可供马匹通过的缝隙,躬身将两人送了出去。
西郊庆乐园乃是城外一处颇负盛名的园林,内有精巧亭台,遍植奇花异草,园子背面更有一大片开阔草地。每逢春日,城中不少贵女闺秀都喜爱结伴来此踏青游玩。
然而在此夜半时分,园内自是空无一人。
月色黯淡,四周万籁俱寂,唯有夜风拂过草木,发出幽幽的沙沙声响。
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虫鸣或不知名的鸟叫,在这静谧的夜里非但不显嘈杂,反而更添几分空旷与寂寥,甚至让人不由得心生怯意,需得壮着胆子前行。
两人策马穿过庆乐园中白日里最是热闹的亭台水榭,径直来到後方那片空旷的草地。
借着稀疏的星光,可见草地中央一块大石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孩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脸深深埋在其中,单薄的肩膀正细细地颤抖着。
此处漆黑一片,纪明将脑袋埋在膝间,不敢擡头四望。
他也不知自己是凭着怎样一股冲动和执念,竟敢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外来。
他想起前日做完那个古怪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後,心中害怕,哭着去找兄长。
兄长明明答应第二日就带他去照隅堂见孟姐姐,他为此连学堂都无心去了,只觉得度日如年。
他起初又哭又闹了两回,後来觉得累了,便不再出声,独自生起闷气来。他心想,既然兄长不带他去,他就自己去!
于是,他假意睡下,待云舟离开後,趁着天刚擦黑还有些微光,便偷偷翻窗而出,小心翼翼地避开府中下人和护卫,钻过那个他早已留意到的狗洞,溜出了纪府。
难过的是,一旦出了府门,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认得去照隅堂的路。
他独自一人,又不敢向人打听,生怕一不小心被人发现,又被抓回那个沉闷的府里。
于是只好漫无目的地信步走着,竟阴差阳错地出了城,凭着梦中残存的一点模糊记忆,跌跌撞撞走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了这处梦中出现过的园子。
此刻,他早已精疲力尽,又冷又怕,只好在这片陌生的草地上停下来,缩在石头旁,又冷又怕,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有,明日学堂休假,他怎麽连离家出走的日子也不会挑,应该选个要上课的日子才对。
这样就能少听学堂里的夫子唠叨几句了。
他放任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里飞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周遭无边的黑暗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