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闻言,纷纷暂歇手中活计,围拢过去。
“桐桐,莫要忙了,快些过来先用些吃食!”刘思钧见孟玉桐仍未动身,便大步流星地走近,极其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水瓢与小锄,轻轻推着她的肩往石桌方向带,“这儿交给我,你先去。”
孟玉桐细心嘱咐道:“水量需节制,略润湿表层土壤即可,万不可过多。”
“放心,我省得。”刘思钧爽快应下,动作熟稔地接手照料起那几株参苗。
孟玉桐这才转身,自墙角荫蔽处走出。不料刚行两步,便瞥见楼梯口处隐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宝绿色锦缎长衫,半个身子掩在墙角的暗影里,正探头探脑地朝院中张望,似在寻觅什麽。
孟玉桐缓步上前,温声开口:“李世子,身子可大安了?”
李璟全然未料到她会忽然自身後出现,惊得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来。
待看清是孟玉桐,他愣了一瞬,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支吾起来,最终只挤出一句:“我……我是下来寻纪昀的。”
孟玉桐了然,耐心解释道:“医官院中还有要务,纪医官一早便匆匆离去了。世子若是不急,可先在房中歇息,约莫午间他便该回了。”
李璟闻言,似是暗暗松了口气,语气也松懈下来:“那……倒也不是甚急事。我不过是随口一问。”
“姑娘,早饭快凉了,您快些来用些吧!”白芷在那头扬声道。
孟玉桐应了一声。
院内弥漫着包子的诱人香气,李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石桌,喉结微动,悄悄咽了下口水。
孟玉桐将他这小动作看在眼里,询问道:“世子病了两日,想必未曾好生进食。可要一同用些?”
“我…其实并不太饿。”李璟瞥了眼石桌旁那几个身形魁梧的秦州汉子,下意识便想起上回被崔大像拎小鸡般轻松制住的屈辱记忆,心下发怵。虽腹中空空,却一时不敢上前。
“世子肠胃初愈,这些油腻之物确实不宜多用。”孟玉桐从善如流,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一会儿我让人单独送碗清淡的白粥去您房中。”
语毕,她便微微颔首,转身走向那热闹的石桌。
李璟僵在原地,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以何种理由唤住她。
他有些懊丧地垂下了头。她方才言语虽客气,却分明透着冷淡。她是不是……仍有些厌烦自己?
可细想起来,自己先前确也做过不少混账事,她若厌弃,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真是烦!
那头孟玉桐已安然落座,与衆人一同用饭,言笑晏晏,气氛融洽而温暖。
唯独他缩在这角落,进退维谷。若在平日,他早就一甩袖子回他那宽敞舒适的王府去了,他的屋子又大,他的床又软,他想吃什麽没有?
何至于在此处看人脸色丶闻这药味!
石宇不知何时也已溜下楼来,从楼梯扶手边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提议:“世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府吧?”
“谁问你了?”李璟正自烦闷,闻言立刻将一腔无名火迁怒于他,衣袖一甩,冷冷睨了他一眼,旋即噔噔噔地转身快步上楼,回了那间充斥着怪味的客房。
石宇愣在原地。
他家世子从来身娇体贵,没吃过苦,这医馆怎麽能比得上府中的环境?也不知他这是怎麽了,既已能下床走动,还赖着不回去,在这里呆着做什麽?
想不明白。
石宇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李璟回屋後,白芷小声地凑到孟玉桐跟前,“姑娘,那个李世子什麽时候走啊?”
孟玉桐:“约莫这两日就会离开吧,他养尊处优惯了,此处大概是住不惯的。”
白芷撇撇嘴。
“怎麽了?”孟玉桐被她的表情逗乐。
“他的肠胃的确是差,隔壁的王老伯都没有他那麽能上茅房。我都瞧见他那侍从昨日倒了一次恭桶,今日早晨又倒了一次。”
“白芷!我们在吃饭呢!”吴明拿起一只包子塞进她嘴里。
孟玉桐亦是一笑:“人都是会生病的,这也怪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