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嘉铭是有感情,但这不是你绑架我的理由。况且,我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嘉铭终有一天要回到自己亲人身边,那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任瑞筠笑得不以为意:“要是能送嘉铭回去,你早就这麽做了。”
“情况不同了,我告诉过你,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或许你可以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既能修补和嘉铭的关系,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没可能!”任瑞筠不假思索地回绝,态度也强硬了起来,“你以为我带着嘉铭,就能顺理成章被程家接受?程家水有多深丶人有多险恶你根本没概念!你看问题永远这麽简单!”最後一句,音量陡然拔高,把卧室里正贴在门板上听动静的程嘉铭吓了一跳。他想开门出去,又想起任瑞筠嘱咐他在卧室待着。他不愿意惹任瑞筠动怒,只好提心吊胆继续听。
乐居小区,黄妍缃接到程嘉铭的电话。程嘉铭声音很小,但听得出其中的忧愁焦急:“缃缃,我爸爸妈妈在吵架,我害怕……”
黄妍缃没好气地说:“真没出息,大人吵架没见过?”
程嘉铭嗫嚅:“可……可……我怕爸爸把妈妈气走……”
黄妍缃笑了:“气走就气走呗,我爸就把我妈气走了。”
一边的黄倩听见这句,投来了一个质询的眼神,不满嘀咕:“扯我干什麽?谁的电话?”
黄妍缃捂着听筒说:“程嘉铭,他爸他妈吵架了。”
黄倩赶忙竖了个手指,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餐桌旁正在给宫美萍念时事新闻的颜清停顿了一下,显然听见了她们母女的对话。
颜清今天突然来家里,脸色憔悴,黄倩关心了几句,但什麽也没问出来。还是黄妍缃偷偷趴在老妈耳边说:“失恋了。”黄倩才知道这档子事。
黄妍缃脑子转的很快,拿出股仗义劲儿对电话那头说:“用不着害怕,你开直播,我陪着你。”
程嘉铭偷偷打开一条门缝,手机对着客厅。
客厅里氛围剑拔弩张,没人留意到程嘉铭的小动作。任瑞筠还在叙说,声调由高昂转为悲痛:“我比你大八岁,和你也分开了八年。这不是几个单薄的数字,是数不尽血和泪的积累,你懂吗?你知道一个女人在国外这些年,过得什麽样的日子!”
沈寒阳并不为所动:“你有你的不容易,但嘉铭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
任瑞筠也流露出讽刺:“说来说去,还是想把嘉铭甩给我。你知不知道,在这个社会,一个单亲妈妈会有多难?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又会面临什麽样的困境?口口声声为嘉铭好,却连个完整的家都不愿意给他!”
沈寒阳仿佛看着一个疯子:“任瑞筠,你怎麽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不是你的自私,嘉铭也不用过八年没有妈妈的日子,我也不会面临今天这样矛盾的局面!”
“你比我更自私!连孩子都不顾,就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家庭教师!”
沈寒阳本打算和平谈判,可任瑞筠油盐不进的态度把他惹毛了,积攒了一晚上的怒火眼看就要喷发:“任瑞筠,这麽多年了,你还是本性难移。原本我念在你是嘉铭妈妈的情分上,不想说得太难听,现在看来,你简直无可救药!”
“是我无可救药还是你无可救药?跟孩子的家庭教师搞到一起去,说出去不怕被人指点吗?”
“我的事轮不到你发表意见。”沈寒阳冷然道。
“那个颜清是什麽背景你调查过吗?连父母都没有,农村来的,家里出了一个赌徒和一个杀人犯,真是门庭显耀。你和她玩玩也就算了,犯得着为了她来找我的不痛快?”
沈寒阳脸如寒铁:“我最後警告你一次,我没工夫和你扯闲篇。孩子,你要还是不要?”
任瑞筠喉头战栗:“是你先不要他的。”
两人之间静了下来。
一段长久的沉默後,沈寒阳呼出一口闷气,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把嘉铭送去香港,你以後都不用为这个累赘烦恼了。”起身前,他把手里的玩具小狗递过去:“这个留给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处理了。”
不知怎麽,任瑞筠小腹疼痛了一下,好像有把刀子戳进皮肤。那块恼人的胎记终于要被除掉了?她抚了抚肚子,才发觉,痛感不在皮肤上,而是来自肚腹深处。她突然觉得自己苦心掩藏的不堪被揭露了出来,发了狠似的夺过沈寒阳手里的玩具摔在地上:“什麽录音小狗,小孩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正常!”
“别扔!别扔!会摔坏的!”程嘉铭失声大叫着从房里跑出来,跪在地上抱住心爱的玩具。按下电源,小狗眉心的红点一闪一闪,证明录音功能还在。他仰起头,泪光在眼里打转:“妈妈,别生气,我会听话的,我最听妈妈的话。”
任瑞筠眼睛也红了。她狠狠咬着牙槽:“嘉铭,你别怪妈妈。是你爸爸一定要和你的颜老师在一起,是你爸爸不要妈妈,要赶走妈妈。”
电话这头,几个人担忧地看着颜清。
她面无血色。
宫美萍干枯苍老的手握着她。不一会,宫美萍感到有什麽温热的东西滴在手背上。她才发现,泪水正无声地滑过颜清的眼角,滑过她了无生气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