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回到酒店房间,颜清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去行李箱里翻找笔记本电脑。把电脑搁上梳妆台,开机的功夫回了几条微信消息,一擡头,对上镜子里沈寒阳幽怨的目光。
“今天也要加班?”
“一整天没看手机,公司好多人找我。”
沈寒阳更幽怨了:“为什麽不告诉他们你今天结婚?我这麽见不得人吗?”
颜清向公司请的是年假,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飞跃半个地球结婚的事。当然,在所有人心目中,她也早就不是单身,而是英年早婚丶老公神秘丶并且家里有库里南的丶背景深不可测的女孩。
“我处理几件着急的事,很快就好。你先去洗澡。”说罢,把沈寒阳赶进了浴室。
颜清刚回复了几封邮件,就听浴室里“砰”!像人摔倒的声音。她赶忙扔下手里的电脑,跑过去隔着门问:“怎麽了,没事吧?”
里面只有水声,无人应答。
颜清推开门,水汽氤氲,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形,就被拉了进去。
男人的声线像岩浆,淌过她的耳畔:“大小姐,属下从见到你第一眼就爱上了你。属下爱得痛苦而卑微,你知道麽……”
颜清边笑边躲:“这是什麽剧本?”
“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剧本,”沈寒阳亲吻她的耳廓丶眼角丶鼻翼,气息灼热而粗粝,“你看到我了吗,我完全属于你,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颜清浑身都被淋湿了,大手滑上她的腰际,她的腹贴着他的腹……
沈寒阳折腾到後半夜,等他睡着,颜清却没有睡意了。
倒时差不是她的强项,于是她干脆坐起来,处理前一晚没能处理完的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沈寒阳的手机亮了,进来一条消息。
颜清从来没有查他手机的习惯,然而出于本能的短促一瞥,她竟看见乔熠的名字。他的手机密码早就改成了她的生日,于是她没能抵得住好奇心的驱使,点开了他的微信。
郝助理在最近一条消息里这样写道:“报告沈总,已经去乔熠先生及其父母墓前祭拜,留下了您和夫人的结婚请柬,并呈上乔熠先生的遗作出版物,以告慰亡灵。”
接下来郝助理发来一张照片。照片是她熟悉的安川墓园,她看到乔熠的墓碑前摆满香火丶蜡烛丶水果丶鲜花,还有两本厚厚的书。颜清放大图片,书的封面是缤纷花雨下的一对恋人。她对这幅画印象深刻,是程嘉铭的作品。书名写着《倒霉殿下的故事》,作者:乔熠。最下方一行小字:长河文艺出版社。
正是乔熠一直在网络上连载的那本小说!
它竟然真的出版了!
颜清蓦地想起,乔熠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天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床头柜里有秘密。当她追问是什麽,他又打死都不肯告诉她。後来,在安川水厂家属院收拾乔熠的遗物,她曾看到一份合同,甲方似乎就是某出版社。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细看,灯就坏了。再後来,乔熠的所有东西,都在升州路小区那场大火里焚烧殆尽。
乔熠是她最亲的人,乔熠身患绝症在她心头留下抹不去的伤痛。她也清楚,乔熠投入精力撰写的那部小说,只是芸芸衆生里的一粒沙,渺小得几乎不存在。
是谁帮助乔熠出版了小说,已不言而喻。
颜清把消息设为未读,轻轻按下息屏。
床上,沈寒阳翻了个身,发现身边没有人,黏黏糊糊哼唧起来:“小宝……”
颜清回到床上,钻进他怀中。
“几点了?”他问。
“才四点多。”颜清轻声答。
“你怎麽醒这麽早?”
“我想看日出。”
“日出?”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瞧了瞧,发现房间还保持着昨晚的凌乱,窗帘也没关。落地玻璃正对着的奥特马努峰已经在晓曦中轮廓初现。
他亲了亲她的脸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後迅速起身洗澡。
他们一起躺在阳台的长椅上。
破晓前的世界格外静谧庄重。颜清和沈寒阳都不是第一次看日出,却都为即将到来的这一刻心动不已。
海平线上出现一道金边,橙色光辉像玻璃切片一样渐渐替换了天空的蓝色。在万道光芒的托举下,太阳露出海面,神圣而庄严地升起。
阳光辉煌地照耀着太平洋的万顷碧波。颜清总觉得,在那轮耀眼的红日里,嵌着神对她的祝福。
她对沈寒阳说:“对着日出和神山许个愿吧,说不定会灵验!”说罢,她自己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祷。
睁开眼,她发现沈寒阳正面带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山海人间都倒映在他的眼中。
她感到眩惑,却还是问:“你怎麽不对神许愿?”
“我许愿了,”他说,“我祈求她的恩赐,她的怜悯,求她看到我的残缺,包容我的愚蠢。我求她拯救我的灵魂,填满我的精神。我求她施予我最宝贵的东西——她永不停止的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