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号的风吹响冬日的前哨,住院部大楼矗立在森冷夜色里。
病房渐次熄灯。
颜清给乔熠盖好被子,借着窗外一点亮光凝视他的睡颜。
当初第一次见到乔熠,他还是个处在青春期的少年,一张中正平和的脸,少了些线条感,不似姜晓曼那样玲珑精致。如今,疾病腐蚀了他的血肉,下颌和眼眶处显出骨骼。颜清猛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姜晓曼的脸,一样的消瘦,一样笼罩着死亡的面纱。
越是到了分别的时刻,那些曾经相聚的日子就越是清晰地重现。在病床前站得久了,她甚至真的以为回到了从前。这是乔熠的卧室。他正一如既往睡懒觉。过一会儿,姜晓曼就要用沾满凉水的手甩他一脸,敦促他快点起床……
自欺欺人的“白日梦”总是易碎,消毒水混合着清洁剂的味道悄然叫醒了她。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命运给了她短暂的幸福之後又彻底收回,只留下乔熠这朵残烛,她小心翼翼滴保护着他不熄灭,让这颗岌岌可危的火苗照见幸福的幻影。
寒风刮过,衰微的火苗一缩一缩,就要灭了……
好冷。
旧衣不御寒,站在住院部楼外,颜清捧着冻红的手呵了口气。
忽然,身上多出一层暖意。一件大衣覆上她的肩膀。
很轻,很软,与熟悉的雪松气息不甚相称。
擡起头的瞬间,她失去了防备的力气,哭过太多次的眼眶又蓦地红了。
从出生起,她的人生就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告别,爱她的人逐一离开,那些分离在她心灵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每当她感受到一丁点幸福,就会迅速被打入冰冷的谷底。她很难感知也不敢相信幸福会光临。她被困在一所玻璃房子里,永远无法抵达光明。
只是,看似被书写好的命运里闯进来唯一一个例外——有人来到这座玻璃房子外敲门。
“刚才门口是你。”她轻声说。
“嗯。”
“怎麽不进来?”
“怕你讨厌我。”
“那干嘛不走?”
沈寒阳伸手抚拭她的下巴颏,指腹冰凉,泪滴温热。
轻轻一带,她就进了他的怀抱。坚实的胸膛给了她依托。
她无力抵抗,闭起眼睛,泪水在他衬衫上洇出一片湿痕。
“你为什麽非要这样呢……”
他没有回答。
“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他依然没有辩解,拥抱也没有松动。
她饮泣吞声,身体不由自主缩紧。
“我还有很多事想问你呢。”
他终于开口,声音染着冬季的味道:“不是现在。”
她一愣:“那现在干什麽?”
眼前暗影倾覆,如山岳崩颓。
他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