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傍晚来得猝不及防,苏念抱着三本经济学教材从图书馆出来,硬壳封面硌得小臂疼。
冷风裹着水汽刮过脖颈,她缩了缩肩膀,围巾边角扫过下巴,带来一点粗糙的暖意。
指尖摸进羽绒服口袋,触到冰凉的手机外壳,像摸了块刚捡回来的碎冰,指尖猛地缩了一下。
按亮屏幕,锁屏界面没有新消息提示——备注“将来”的号码,自从上次来“谢谢”,就沉进了冰湖,再没涟漪。
苏念盯着屏幕上自己的倒影,心脏突然被攥紧,熟悉的恐慌感顺着脊椎往上钻,像带刺的藤蔓缠上肋骨,越收越紧。
她知道高三课业重,也清楚前世伤痕难平,可这种空荡荡的等待,总让她想起前世那栋冷清的别墅。
那时她坐在真皮沙上,一遍遍拨置顶号码,听筒里只有机械忙音,偶尔接通,是周浩带着酒气的敷衍:“说了在应酬,别闹脾气,烦不烦?”
那种被全世界丢下的冷意,像冻在骨髓里,哪怕重生,想起时指尖还是会凉得木。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苏念立刻按亮屏幕,可“妈妈”两个字,像盆冷水浇灭了她眼底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让冷空气灌进肺里,尽量让声音轻快:“妈,怎么啦?”
“念念啊,吃饭没?钱够不够花?”赵芬的声音裹着电视购物背景音,带着一贯的算计腔调。
苏念靠在图书馆外的梧桐树干上,树皮粗糙的纹理蹭着后背,她看着地上的枯叶,轻声应:“吃了,钱够。”
“够就好。”赵芬的语气顿了顿,话锋转快,“你王阿姨给你介绍个对象,家里做建材生意的,照片浓眉大眼,还是名牌大学毕业!你快大四了,个人问题得抓紧,女孩子青春就那么几年,得找个家底厚的……”
那些话像碎冰碴子,扎得苏念耳膜疼。
她太熟悉母亲的逻辑——把自己包装好,找个有钱的“买家”,仿佛她的人生价值,只是一张待价而沽的标签。
前世的她或许会心动,可现在,只觉得胃里沉,呼吸都带着苦味。
“妈,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功课很忙。”苏念打断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尖锐的塑料碎屑嵌进指甲缝,带来一阵细小的疼,她却没松手。
“忙什么忙!”赵芬的声音陡然拔高,背景音里的叫卖声也清晰了几分,“学业能当饭吃?妈还能害你?你看看妈的那个前……唉,不说了,总之贫贱夫妻百事哀,你可不能再犯傻!”
“前”字后的停顿,像根细针精准地扎进苏念的伤口。
她知道母亲想说“前夫”,想说那个被她抛弃的男人。
愧疚和愤怒缠在一起,像滚烫的岩浆在胸腔里翻涌,她攥紧手机,指节泛出青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妈!我的事我自己有数!我能赚钱,不用靠别人!”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接着传来赵芬带着怒气的反驳:“你能赚几个钱?比得上人家的家底?放着豪门不选,非要自己遭罪,你是不是傻!”
“我不是傻!”苏念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硬气,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我只是不想再把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我想要的,我自己会挣!”
说完,她不等母亲再开口,直接按了挂断键。
冷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苏念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母亲的话像魔咒,总让她想起前世那个浅薄愚蠢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