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
络娮坐在书店靠窗的位置,指尖划过刚拆封的《Python编程实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张琪发来消息:“兼职搞定了?别总对着空气发呆,学长又不会从雪堆里钻出来。”
络娮失笑,回了个“滚”,却还是点开了相册。里面存着张小黑的照片,是昨天任芹发来的——猫正趴在暖气片上,肚子鼓得像个毛球,爪子把毛线团扒得乱七八糟。
对着和祈盛的聊天对话框,她犹豫了很久,终于点了发送,配文:“小黑在我家称王称霸,连我妈都管不住。”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花粘在玻璃上,很快融成一道水痕,像谁没擦干净的眼泪。
直到傍晚锁书店门时,手机才震动了一下。是祈盛的消息,只有两个字:“胖了。”後面跟着个句号,干净得像他说话的语气。
络娮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雪落在她的围巾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些——这样就很好,不远不近,像此刻窗外的雪,落在地上,留痕却不厚重。
她没回复,转身往宿舍走。路灯忽明忽暗,雪被踩得咯吱响。
咖啡馆那天,他说“你那麽喜欢的东西,不会真的放下的”,她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笃定。
祈盛在实验室待到十点,窗外的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他收拾东西时,指尖碰到了抽屉深处的硬纸盒,动作顿了顿。
盒子里是那顶白色的网球帽,帽檐有些磨损,内侧绣着的“省青赛”字样已经模糊。他拿出来时,灰尘在台灯下跳着舞,像被惊动的时光。
那年省赛的决赛日,阳光也是这样刺眼。他戴着这顶帽子站在场上,汗水顺着帽檐往下滴,模糊了视线。观衆席里有个清亮的声音,喊着“加油”,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往前冲。
後来他把奖杯捧回来,却只看到空荡荡的休息室。一把球拍放在椅子上,旁边压着张纸条:“我走了,别找我。”
祈盛的指尖划过帽檐的磨损处,想起络娮说“你打网球时一定很耀眼”。她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没有同情,没有探究,只有纯粹的相信。
他把帽子重新塞进盒子,推回抽屉最深处,像把翻涌的心事也一并锁了起来。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实验室群里的消息,他扫了一眼,指尖却点开了和络娮的对话框。
“胖了。”那两个字孤零零地躺在屏幕上,显得有些生硬。他想了想,补了张图片——是实验室窗台上的仙人掌,顶着个歪歪扭扭的花苞。发送後又觉得不妥,刚想撤回,对方却已经回复了:“它居然会开花?”後面跟着个惊讶的表情。
祈盛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扬,指尖在屏幕上敲:“养了两年,第一次见。”
“那一定很珍贵。”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终没再回复。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实验室的玻璃映得发白。
寒假正式开始那天,络娮搬进了任向舟的空置房间。老房子的暖气不太足,她把小黑的照片设成屏保,每次擡头看到那团毛茸茸的黑,心里就暖了些。
书店的工作清闲,她总在整理体育类书架时放慢脚步。有次翻到本《网球入门教程》,扉页上有行铅笔字:“握拍要像握住春天的蒲公英,轻而不松。”字迹娟秀,像个女生写的。络娮的指尖顿了顿。
祈盛说他和那个人“连拍子都是同款的”。
她把书放回原位,像什麽都没发生过。有些故事是别人的,她能做的,只是远远看着,不打扰。
一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书店进来个穿红色羽绒服的老太太,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姑娘,你们这儿有青少年网球公益赛的报名表吗?我想给孙子报个名。”
络娮接过宣传单,上面印着市体育馆的照片,背景里有片绿色的网球场,阳光亮得晃眼。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想拍下宣传单发给祈盛,指尖悬在快门键上,却又默默收了回去。
祈盛是在去社区送实验数据时,再次见到络娮的。
她站在书店门口的雪地里,正踮着脚给橱窗贴新年装饰。红色的福字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她伸手去扶,围巾滑落下来,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
他的脚步顿了顿,走过去:“需要帮忙吗?”
络娮回过头,脸颊泛红:“学长,你怎麽在这里?”
“送材料。”他指了指身後的文件袋,目光落在福字上,“贴歪了。”
络娮伸手去扶,指尖被风吹得发僵。祈盛伸手按住福字,指尖擦过她的手背,三两下贴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