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是无法治好的。
他神情漠然地看向手中舆图开始沉浸其中思索,似不知自己身中蛊毒一般。
是啊,既然无法治好,那能暂时压制便已是最好的结局,还能一辈子躲在西南不成?
而到了上京城,蛊毒必须被压制,一旦暗夜人格出现,定会被公孙烈等人抓住把柄。
长风一脸担忧,他知道王爷要将顾惊鸿推开,其根本原因在于,王爷自己也知道,他拿体内的蛊毒没有办法。
萧承砚明明闭着眼睛,却感受到了长风的情绪。
终于他又淡淡道,“去吧……”
——去吧,若没有她,本王做的这一切……还有何意义。
长风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他单膝跪地,“……属下,遵命。”
……
思过斋内,药香氤氲。
三日过去,在药师谷谷主玄汝的悉心照料下,谢琰背上的杖伤已收口结痂,虽行动间仍牵扯着痛,但内力运转已无大碍。
玄汝正将一碗新煎好的汤药递到他手中,眸中满是心疼:“阿鸿她……当真下得去手!”
谢琰看着玄汝的眸色露出了些许温柔,他眉眼含笑道:“如何?要不我去揍她一顿?反正顾惊鸿她打不过我。”
玄汝一愣,忙道:“不行不行,阿鸿行事向来有她自己的章法……你们两个,都是我放在心里的人,我不许你们打架。”
谢琰笑着喝下那碗汤药,又道:“阿汝此言有理,便不打她了,让她赔一些汤药费如何?”
玄汝缓缓擡眸看向谢琰,抽了一下鼻子:“嗯,让她赔银子,反正她有的是银子。”
谢琰放下药碗,伸手握住玄汝的手,让她坐在他的床榻边,温声道:“阿汝,帮我做件事。”
“什麽事?”
“你现在去找惊鸿。告诉她,我伤势反复,高烧不退。然後,跟她吵一架。”
玄汝愣住了:“为什麽?你的伤明明已经……”
“照做就是了。”谢琰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吵得越凶越好,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伤势严重,而你因为我受伤的事,与她彻底闹翻了,然後……”
谢琰俯在玄汝耳边说了几句话,玄汝一边听一边慢慢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谢琰。
见谢琰的表情依旧如从前一般,且柔和的目光中透着坚定,终是点了点头:“……好。”
与此同时,潜渊阁卷宗室内。
烛火通明,顾惊鸿独自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与信笺之中。
她正在重新梳理这一年来自西南的所有信息碎片,纤长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不时提笔在一旁的纸上记录下关键的时间节点与疑点。
就在这时,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玄汝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焦急与愤怒,声音微微拔高:“顾惊鸿!阿琰伤势反复,高烧不退,你用的刑,你管不管?!”
顾惊鸿执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落在纸上,泅开一小团污迹。
她将笔搁在笔架上,又缓缓擡头,眸中瞬间结冰:“玄谷主,这里是潜渊阁,不是你的药师谷。谢琰受的是阁规,是生是死,皆由阁规判定。我潜渊阁行事,尚不需要药师谷指点。”
“不要药师谷指点?我问你,我自去王府陪你开始,替你解决了多少潜渊阁弟子的病情?好你个顾惊鸿,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现在说不要我指点了?顾惊鸿,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玄汝怒气冲冲地说完,最後一句却不像是演的。
“呵呵,你玄谷主确实替我阁中弟子看病,但那又如何,哪次我们账目未跟你算清楚了?若是没算,我此刻便能叫温阁辅来对!”
玄汝气得浑身发抖,演技在真实的愤怒加持下无比逼真,“好好好!顾惊鸿,我们认识这麽多年,你跟我谈银子是吧?就譬如王……”她忽然收了音,“谢琰为你丶为潜渊阁出生入死,你就这样对他?!顾惊鸿,我看错了你!”
顾惊鸿略一愣,而後霍然起身,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乱颤,“看错?我看是你们从未真正看清过谁才是阁主!滚!”
“你——!”
“来人!”顾惊鸿对着门外厉声道,“守住门口,未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按阁规处置!”
“玄汝”狠狠地瞪一眼卷宗室,一边捂脸哭泣,一边猛地摔门而去。
砰——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阁楼里回荡。
片刻後,一道穿着玄汝那身标志性白衣丶戴着兜帽的纤细身影,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守卫,再次进入了思过斋。
“人”一进去,便摘下了兜帽,露出顾惊鸿那张清冷的面容。
她走到榻边,看着因背伤只能侧卧的谢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歉疚,低声道:“师兄,难为你了。还要你替我周旋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