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官员见到烬王殿下身边多了个面生的清秀侍卫,虽有些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呜——咚丶咚——咚咚咚——”
号角长鸣,鼓声震天。
高台之上,身着明黄色绣金龙纹猎装的皇帝陛下,在百官与宗亲的瞩目下缓缓起身。内侍恭敬地奉上一张雕刻着龙纹的宝弓和一支金鈚箭。
皇帝接过弓,目光扫过下方旌旗招展丶骏马嘶鸣的壮观场面。
他深吸一口气,引弓搭箭,瞄向前方靶子。
“嗡!”
弓弦震响,金鈚箭破空而去,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远远地钉入了百步之外的巨大草靶红心之上。
“陛下神武!”
群臣与禁军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震四野。
萧承砚一边鼓掌,一边看得分外清楚——父皇终究是老了,方才他拉弓之时,动作虽仍有威仪,但细看之下,手臂有微不可查的抖动,不如往年那般流畅刚猛。
皇帝放下弓,脸上带着笑意,接受了衆人的朝拜,随即朗声道:“冬狩开始!望我大雍儿郎,尽展勇武,不负韶光!”
“万岁!万岁!万万岁!”
仪式礼成,气氛瞬间被点燃。
早已按捺不住的武将勋贵丶皇室子弟们纷纷策动骏马,如同开闸的洪流般,呼啸着涌入广阔的猎场林海之中,马蹄踏碎枯枝败叶,扬起阵阵雪沫尘烟,呼喝声丶犬吠声丶弓弦声此起彼伏。
兴至浓处,承乾帝笑着点名:“承砚,朕知你一贯箭无虚发,今日陪朕一同入林,让朕再看看你的身手。”
君命难违。
萧承砚眸光微敛,旋即领命:“是,父皇。”
他策马回到顾惊鸿身边,勒住缰绳,俯身低声叮嘱:“就在此地,绝对不要乱跑。围场之内,并非只有温驯猎物,更深处的老林里,或有熊罴猛兽被惊动而出,危险异常。等我回来。”
顾惊鸿压下心头因计划而泛起的一丝涟漪,面上做出乖巧模样,点头应道:“王爷放心,我晓得轻重。”
倒是一边的承乾帝哈哈大笑:“承砚,小侍卫不随你一同入林麽?”
萧承砚道:“回禀父皇,他年纪尚小,师从长风。今日长风去处理些许军务,儿臣便带上了她。为陪父皇尽兴,是以让他在此处等儿臣。”
承乾帝意味不明地又看了顾惊鸿一眼,然後马鞭狠狠甩向马後。
骏马吃痛,箭一般飞奔而出。
萧承砚又深深看了顾惊鸿一眼,最终才一挥鞭,玄色大氅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策马追随着皇帝的仪驾,汇入了那狩猎的洪流之中。
高台之下,一时只剩下部分文臣丶内侍以及负责警戒的禁军。
两位上了年纪的大臣偷偷议论。
“此次烬王西南平乱凯旋而归,陛下对他的心境似不同了。”
“看来大雍的未来,形势颇为明朗啊。”
“是啊,四王爷金刚手段,颇有些陛下年轻时的风骨,而内里那种宁折不弯的气度却像极了已故的贵妃。”
“张尚书,慎言。”
“呵呵……”
两人看着陛下和烬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围场的另一端的密林边。
顾惊鸿收回目光,定了定神,确认无人特别注意自己後,悄然转身,向着与萧承砚叮嘱的“安全区域”截然相反的方向,潜行而去。
她早有打算——北麓围场正好处在她秘密设立的一处机关器械工坊的上方,今日皇帝围猎,周围定是无人敢靠近,正好借机检查进度。
围场北侧人迹罕至,林木更加茂密,几乎看不出路径。
拨开密林深处的枯藤蔓草,她在一块岩石上按照特定顺序按压了几下,只听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岩壁缓缓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她闪身而入,身後石门悄然闭合,将外面的天光与寒意隔绝。
门内别有洞天。
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两侧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萤石。
暗中生光。
顾惊鸿一步步向下走着,隐约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的新掘泥土的潮湿气息。
“惊鸿坞”是她参考西南大军军械营的样子设计的,彼时她正在回上京的路上,虽是终于成型,但一切仍显仓促。
巨大的地下洞xue被粗大的木桩支撑着,区域划分略显杂乱,刚刚点燃不久的锻造炉火光跳跃,映照着旁边堆叠未整理的各类矿石木料。
一位年轻匠人正专注地捶打烧红的铁片,动作间尚存几分生涩,不时需要看向身旁老师傅的眼色。
另一侧,几个匠人围着一架结构复杂的弩机低声讨论着,桌上散落着图纸和各式零件,显然在组装调试中遇到了难题。
更深处,几个奇特的车辆骨架雏形静立,但其周围散落着更多的废弃草图和试错的部件。
顾惊鸿刚想上去看看那些草图,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阁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