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静寂的暗色,此处四面高墙,惟有一扇开在南侧的小窗,与牢狱几无区别。
“看吧,人醒了,来,我看看你想怎麽折磨她。”
方才把她迷晕的侍女,眼下抱臂靠墙斜立,神色间无尽嘲讽。
而这房间里惟一一把椅子,上头坐着的,正是她久违的二姐姐,王若兰。
四目对望,王若芙率先平静唤了一声:“姐姐。”
她看不清王若兰的神色,只能从那人忽而攥紧裙角的十指,隐约感觉出她内心的波动。
“三妹妹。”王若兰嘴角扯出僵硬的笑容,“多年不见,你姿容依旧。”
王若芙不甚在意,“风霜摧折,蒲柳早衰,何谈依旧呢?”
“松柏之姿,经霜弥茂。”王若兰凝视她,“几年东奔西走,我倒是觉得三妹妹风华更甚从前。”
“废话恁多,你到底杀不杀?”
冷眼旁观的那侍女一瞬闪身到王若芙面前,袖中藏的短匕顷刻出鞘,横在王若芙脖颈前,割破一层肌肤,渗出汩汩血珠。
“谢悯!”王若兰骤然起身,高声道,“你敢?”
谢悯俯下身来,靠近王若芙耳畔,刀刃更近一寸,“我有何不敢?芙姑娘?王大人?”
说罢,她擡眼看向王若兰,“还是姊妹情深,二少夫人舍不得了?”
王若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从小到大最恨的就是她,你说我舍不得?”
她一步步走近,王若芙被迫跪着,只能仰头看她。
王若兰居高临下,腰间系的玉佩打在王若芙脸上。
“记得吗?小时候家中请老师教我们读书习字,他总赞你灵慧无双,状元大才。你也总跟在老师後头问这问那,所以老师眼里便只看得见你。”
王若兰自嘲地笑了一下,“後来老师说,他来王家教书,得一徒若芙足矣。”
“那我呢?”王若兰陡然高声道,“我便要成为那个不重要的‘附赠’吗!”
她掐住王若芙脸颊,眼眶通红道:“老师不知道,你看过的书,我不曾看过,你有林景姿帮你斟酌字句,我没有!我没日没夜地练字丶看书,冬天也不停,熬出了一手的茧子,满心欢喜要呈给老师看,他却说我只会临摹,匠气太重……”
距若芙之灵秀,远矣。
“要是你不在,家中最有才华的女郎,就是我。纵然我出身东府丶纵然我父不曾袭爵,也远远……远远胜过你们西府!”
王若芙被迫擡眼看她,看见王若兰的不甘丶嫉恨与意难平。
“林栖池与我同岁,吾父本想为我谋他。”
王若兰冷笑道:“不过林景姿一句话,林家便拒绝了一切旁的亲事,一心将你与林栖池绑定。”
“三妹妹,你什麽都有。”王若兰拂过她脸颊,“偏你不珍惜,什麽都能轻易丢下。”
那些王若兰珍重的,斐然才华丶如意郎君丶锦绣人生,王若芙说丢下,就丢下了。
她恨她好命,更恨她将这好命弃之敝履。
“谢悯。”王若兰平声道,“先挑了她手筋。”
王若芙猝然擡眼,“王若兰!”
谢悯勾唇一笑,“哎呀,原来这些折磨人的手段,我们二少夫人这麽懂啊?”
她将短匕将手中转了一圈,“那谢悯便——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