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绍云休学回乡后,王家的气氛还低迷了几天。
有一天,王长顺又唉声叹气的和王魏氏说道:“你说,读上那来多书,咋就说没用就没用了?”
王魏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回道:“咋就没用了?读了的书都是自己的,现在政策这样,以后啥样谁知道?没读书的,就算政策好了,还是甚也赶不上。你说读书有用没用。”
“可是这杨老爷的成分就定下了,这以后还能有好?”
“你懂甚的政策了?你连山里有豺和狼,要吃人你都不懂。”
“你看你这婆姨,我和你说成分了,你是在这翻旧账。和你说不清。”
“说不清就对了。自家的事情还操不上心了,又操上人家别人家的心了。杨老爷再成分不好,人家是地主家,戏里还唱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操人家的心作甚了?快收拾洗涮了睡哇。”
看着两口子斗嘴的王瑞芝,觉得有点好笑,正捂了嘴嗤嗤的笑呢,就听到院门被轻轻地拍响了。
王长顺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婆姨和孩子也突然都安静下来,他给王瑞芝使了个眼色,让王瑞芝进屋去了。
王长顺自己则从灶间操起了拨火棍,双手紧握着走到门边,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谁?”
崔满仓带着颤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长顺哥,是我。”
王长顺就手把拨火棍扔在了门边,赶紧下了门闩,拉开门,一把把崔满仓拽进院子里,一时不察,后头还跟着他儿子王瑞林。
王长顺只是看着崔满仓那通红的眼眶,急了,连声问道:“这是咋地了?你这是咋了?叫人欺负了?谁现在还敢欺负你了?说话!闷住不说话是要急死我?”
王魏氏推了王长顺一把,拉着崔满仓和儿子坐在灶间门口的小板凳上,又塞给他俩一人一碗热水,然后瞪着王长顺说:“总得叫他们喘口气吧。这来晚才从古桥上来,肯定是有事。叫他们缓缓了说。”
王瑞芝在听到他爹大惊小怪的声音后就从里屋跑了出来。站在崔满仓跟前,脆生生地唤了声:“满叔!哥!”
崔满仓本来只是眼圈泛红,听到王瑞芝这声唤,唰的一下,泪就掉了下来。王瑞林也跟着簌簌流泪。
王长顺和王魏氏同时傻了眼,崔满仓这傻小子打小没了爹娘都没这么哭过,最多也只是难过不讲话。哭成这样,有些吓到他两口子了。
王瑞芝看着她满叔落了泪,正有些不知所措呢。崔满仓就流着泪,颤颤巍巍地从衣服里拿出来一个包包,抖着唇,说道:“你大牛叔,给你姐,你哥,还有你,从古桥买的,最贵的糖。”
“大牛叔咋不自己给我?你都能来清河府,大牛叔为啥自己不来?他都好几年没来看过我们了。大姐出嫁的时候他都没来呢。”王瑞芝小声嘟囔着接过了那个包包。
“他,他,来不了了。”崔满仓此时终于痛哭出声。
王长顺急了,推着崔满仓问道:“啥叫他来不了了?大牛去哪了?你说话啊!哭甚哭?!”见崔满仓不答话,又急着去推王瑞林,可是王瑞林也只是哭,说不出话来。
边上的王魏氏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她颤着声问道:“大牛受伤了?”
崔满仓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了,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
王魏氏看到他摇头,心里不好的感觉更深了。但是崔满仓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由她,撑着问出了最不想问的话:“大牛没了?”
听到她这句话,崔满仓出了一声受伤野兽般凄厉的嚎声,捂着脸,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看到他这样,王魏氏顿觉眼前一黑。
然而,先于王魏氏,王长顺软倒瘫坐在了地上。他喃喃着道:“不是都解放了?不是不打仗了?咋能没了?”
王魏氏听到王长顺这话,也抬起头来,问道:“大牛咋没的?满娃,别哭了,你说话!”
崔满仓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抬起头来,悲伤地看向王魏氏,说道:“小鬼子打死的。”
“你放屁!小鬼子早就投降了!哪还有啥小鬼子?!”王长顺像是抓到了什么错处一般,指着崔满仓的鼻子骂了出来。
“韩铨嵩收编的小鬼子兵,里面有一个是以前在古桥城里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