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温随着时间渐渐流失,褚雪镜擦去身上的水珠,踩着木屐拧眉思索着。
书案上摆放着毛笔砚台,还有备好的笺纸,她将挽好的长发散下,鬼使神差走到书案前。
这些东西应是方便她给皇帝传递消息用的。
前几日她也用过,此刻提起笔,她却没有想告知皇帝的事情,而是——
笔尖沾墨,落笔于纸。
——“三月六日,问阿临安。”
她望着这排字怔了怔,忽然忆起那日皇帝所说。
伤透卫北临的心,叫他别再做任人玩弄的傻子?
她自是知道景仁帝看中卫北临,她的所作所为惹恼皇帝,不足为奇。
可皇帝命令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和卫北临撇清干系?还是……
褚雪镜长睫轻颤,眸色盯着浓墨欲落的笔头。
卫北临今世常常伴随皇帝左右,可前世……似乎也是。
既然皇帝是重生的,难道他从未怀疑过卫北临的真假么?
来信是褚雪镜的字迹,他认得
“卫北临。”
帝王威严的声音自身旁响起,男人陡然回神,捏着笔杆要继续往下写,余光却瞥见明黄的衣角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叫你写策论,发什么楞呢?”景仁帝皱眉,目光落在他头顶,语气不明道,“又在想褚家的丫头?”
“不、不是……”卫北临收紧下颌,埋头奋笔疾书,嘴上磕磕绊绊道,“只是昨夜没睡好,有些犯困。”
犯困?亏他想得出这个理由。
景仁帝冷哼,到底没揭穿他,道:“好好写,写不出你平日的水平,朕拿你是问。”
卫北临执笔的手微顿,似是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落笔的速度更快了些。
两刻钟后,他将写得满登登的宣纸递到景仁帝案上。
景仁帝斜睨他一眼,垂眼看了起来。
男人不担心自己写的东西入不了皇帝的眼——天晓得他在这方面仿佛真的有天赋似的,一写起来称得上下笔如有神,好像是专门为了写这种东西而生的,因此眼下他的注意力并不在皇帝怎么评判他的“杰作”,而是别的事情。
景仁帝拾起朱笔在他的策论上勾画了几笔,抬眸就见他又神思恍惚,清了清嗓子,将他抛锚的思绪拉了回来。
“说了多少次?写字好好写,别偷工减料。”
卫北临视线落回皇帝手里握着的纸张上。
他仍保留着现代的习惯,下意识写简体字。寻常心思正经的时候会有意更正,今日为了赶时间写得快了,就忽略了字体的细节。
男人心虚地摸了摸后颈,“臣……下次注意。”
景仁帝打量着他神思不属的面容,搁下执笔,沉声道:“你到底惦记着什么?魂不守舍的,就不怕朕罚你?”